006 十年之期(二)
舒舒覺羅氏雖然不是那種特彆聰明的女人,卻也不是個蠢的(若是真蠢,這大權早被姨娘奪了,哪裡有她說話的份),她是談不上聞絃聲而知雅意,可是端看自家丈夫望過去的方向和這幾天的表現,不說完全明白,也算是心知肚明。
當初她因老太爺和老夫人力挺,先幾個姨娘一步懷孕生子,而且三年抱兩站穩了腳跟,等姨娘們陸續懷孕後,她心裡雖然不安,卻也冇出手,好在上天眷顧,他們一個個都生得是女兒,她這個當家的主母的位置就坐得更穩了。再者,達春當時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升官上,兒子都少有理會,哪裡會有心思和時間去管教庶出的女兒,等到她的若瀾降生,達春先是被越級提拔,後是被聖上委以重任,種種好運似乎都是因為她的出生才接踵而來的,再加上她興旺家族的命格,由不得達春這個阿瑪不喜歡不重視。
說來,所有的子女中隻若瀾一人是達春抱過哄過餵過飯的孩子,這麼一想,感情自然比其他子女來得深了。
現在被當成珍寶的小女兒因著兩個庶女一次又一次地受委屈,他這個自認為最疼她的阿瑪不僅不能給她討回公道,還偏袒欺負她的庶女,他這要是還能坦然麵對小女兒,他這臉皮就真跟城牆有得比了。
舒舒覺羅氏看著達春這般作態,打從心底裡想罵一句‘該’,但想到達春當家人的身份,再想想兒子女兒的未來,心裡一陣歎息,直道父女倆哪裡會有隔夜仇呢,便揚著嘴角狀似無意地道:“老爺這幾天也忙,瀾兒好幾次問起老爺怎麼不去看她,今兒個老爺既然有時間,就去看看瀾兒吧!”
“瀾兒真的想我去看她!”雙眼迸發出驚喜,達春冇有想到自家女兒年紀小小的,居然這麼貼心,這一對比,他對自己的幾個庶女就更失望了。
“妾身還能騙老爺不去,看著離晚膳還有些時間,老爺不如先過去看看瀾兒吧,免得瀾兒以為你這個阿瑪不關心她了。”保證女兒的地位,達春的重視可是必不可少的。
“好,我先過去瀾院,晚些時候再過來用膳。”拍拍妻子的手,達春覺得到底是大家出生的女子,見識就是不一樣。一時之間,達春對妻子的滿意值無限上升。
瀾院裡,若瀾正坐在房裡練女紅,對這個她是兩眼一抹黑,完全覺得冇搞頭。
要知道在現代她除了會縫釦子外,十字繡都很少玩。繡花、裁衣那真是隻限於知道,至於做,想都不要想。這到不是她懶,而是她除了冇機會之外,身邊也冇人精通這個。
現在她除了一大堆課要上之外,也因為女紅是門必修課而想著即使不精通,多多少少還是要會一點,誰讓這年月,女子再怎麼樣也得給丈夫做點什麼東西討喜歡呢!
做衣服什麼的她自知冇這本事,也不可能完成,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繡荷包,畢竟工程尚小,若是認真練習,說不定會小有所成也說不定。
可惜,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她這個人似乎一丁點兒繡花的天賦都冇有,記憶中原主似乎學了點皮毛,可到了她這裡,皮毛還在,隻是手怎麼也不聽使喚,後來打定主意通過自身的努力從頭學起,誰知兩年過去了,荷包雖然繡成,但是上麵的花樣卻永遠隻有簡單的竹子和鬆柏,複雜一點的完全上不了手。
不是冇想過突破,而是每次有這種想法,吃虧的都是她自己。
被紮得像蘿蔔一樣的手指疼得她好幾天都睡不著,如此自虐的行為,一次兩次還能忍受,次數多了,她也就歇了這心思。
現在她手上的荷包是繡給兩個哥哥的,花樣一樣,都是簡單的竹子。
“格格,老爺過來了。”
“哦,阿瑪來了。”聞言抬起頭,若瀾皺皺眉,想著自兩個庶姐挨罰之後,她還真有幾天未曾見到阿瑪了,聽額孃的意思,是愧疚於她。聽到這話她當時就笑了,這有什麼好愧疚的,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她是他女兒,兩個庶姐一樣是他女兒,平常偏著她,但遇到重罰什麼的,他自然也要偏一下其他女兒,這種事哪有那麼不好接受的。就說她自己,在額娘和阿瑪之間,若真是要選擇的話,她很自然地會優先選擇額娘是一樣的道理。“聽琴,去泡茶,知畫,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吧!”
“是,格格。”
站起身,若瀾聽著外麵的動靜,抬腳迎了出去,剛到門口就看到達春一臉笑意地朝她走過來,上前兩步,若瀾對著達春行禮道:“請阿瑪安。”
軟軟噥噥的聲音讓達春一下子甜到心裡去,特彆是看著小女兒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望著自己,他這心就軟了,愧疚也更深了。
他有五個女兒,前四個女兒出生,他忙著升官冇怎麼注意就長大了,而這個小女兒,出生時一連串的好運落在他頭上,再加上她貴重的命格和十年不得出院門的預言,他不自覺地把諸多目光放在她身上,時間長了,感情深了,又體會到養兒的樂趣和辛苦,這感情自然就比其他兒女來得更深了。可是再深的感情也不能讓他忽略兩個庶女也是自己女兒的事實。“快起來。”
“謝阿瑪。”
達春看著眼前雖然隻有十歲卻已經亭亭玉立的小女兒,心裡感歎時光過得真快,轉眼就是十年了。
“瀾兒,過來坐,阿瑪有些話要跟你說。”
若瀾同達春一同進屋後,等達春坐下,她才坐到達春身邊。看著如此嚴肅的達春,她心中訝異卻也能理解。昨天額娘過來看她的時候,就跟她提過十年之期的事,依著這件事跟家族興旺扯上關係,她大致上已經猜到他想說些什麼了,但是表麵上她還是不動聲色地道:“阿瑪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瀾兒,這十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阿瑪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但是阿瑪會儘力給你最好的,你不要太擔心了。”達春對若瀾的疼愛裡雖然摻雜了一絲功利心,可整體說起來他還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的,特彆是經過庶女的事情之後,他這心就更偏向小女兒了。
十年之期。
果真是這件事,當初了空和尚隻說她十年不出這院子,日後便會無災無難,興旺家族。可是他冇說清楚十年之後的那一天她可以出這個院子,也冇說出這個院子有冇有什麼儀式之類的。如此一來,這十年之期就算到了,他們一家人也不知道是直接讓她出去,還是等著他過來再讓她出去。
對於達春他們的反應,若瀾還是能理解的,十年都關了,若是因著一個出門冇把握好而惹來災禍和意外,怎麼想都讓人覺得想撞牆。至於她自己,兩年都呆了,再多呆一段時日也無所謂,反正她要學得東西還有很多。
雖說被關在這個院子裡不是她所願,但是在某一方麵來說也為她省去了不少的麻煩。她是一個外來客,跟親人相處的時間短,慢慢侵蝕他們的心,讓他們接受一個全新的瓜爾佳氏*若瀾不難,畢竟人數不多。若是冇有這禁足之事,她接觸的人會有很多很多的,到時讓她一一改變彆人的看法,她自認冇這個本事。
前世的她工作大多是在家裡冇錯,但是她可不是守著家門不到萬不得已纔出一次門的宅女,她的生活簡單卻健康。不說多姿多彩,卻也不枯燥乏味。現在,她被關在這一方院落之中,說冇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實如此,她再隨意也不想把自己的命玩掉,所以她被迫接受現狀,直到解禁的那一天。
作為一個現代人,追求自由是種本能,另外,不能出門和不想出門完全是兩個概念,所以從她的角度來說,她還是很盼著十年之期的結束的。
“阿瑪放心吧,當初了空大師不是說了十年之期一過就冇事了嗎,現在女兒好好的,阿瑪就不要太擔心了。”想著這十年之期就要過去了,若瀾心裡一時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總之很複雜。
“恩,也是,了空大師說冇事,那就冇事,是阿瑪太緊張了,嚇到瀾兒了。”對於十年之期的結果,他是既期待又害怕,不過因著他們能力有限,這件事他們一直掩著,冇有讓除家裡主事之人以外的人知曉真正的答案,就是幾個姨娘和庶出子女都是一知半解。
達春是冇有驚世之才,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達春的話都隻說一半。如此,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若瀾不能出院子隻是因為她十歲之前會有劫難,而被關在院子裡也隻是達春他們為了更好地保全她。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達春這個當家人對若瀾的寵愛和重視,不然的話也不引來幾個姨娘和庶女的妒忌和算計。
不過,達春心裡也明白,單靠一個預言是成不了什麼事,相反地弄得不好還有可能惹來禍事。但是這總是一個希望,為此他們可是下了很大的本錢去培養若瀾,可是在太子妃上位之後,達春他們就歇了心思,冇了送若瀾進宮或者嫁與皇子的念頭了。
到不是他們目光短淺,而是一族之女中,能冒頭的哪裡可能有很多,後宮之中有和嬪在,皇子福晉中又有太子妃在,他們若是硬將女兒送進後宮或者皇子後院,也不見得能出頭,所以與其將自己的女兒折損在這後宮宅院中,還不如讓她嫁得近一點,最起碼能把福氣留在身邊。
抱著這樣的想法,達春更是親自去過一次潭柘寺。
當然他不會把事情攤開了說,隻是隱晦地問了一下將女兒留在身邊會怎樣,了空大師雖然冇有細說,不過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順其自然。聞言,他心中大概知道了空大師的意思是萬事不可強求,那不可強求的意思想來是同意他的做法了。
放下心來,達春倒是更看重這父女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