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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蓮 作品

第3章 那年我媽19歲

    

1964年,新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了,那年不知道原子彈為何物的老爹老媽結婚了。

那年我媽才19歲。

從此開始了她被孩子和勞作圍繞的一生。

好來很多年,我媽都會回憶起自己穿著粉色繡花鞋,帶著我爹給打的銀首飾嫁過來的那天,雖然後來我拿著我爹給她打的銀手鐲找銀匠重新打製時,被告知:那不是銀子的,不知道是種什麼金屬,也許是有銀子,但提煉不純。

但當時我媽的心裡美美的,我想她是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媽我爹是很幸福的。

嫁過來的我媽,開始侍奉公婆,跟著我奶奶洗衣做飯,乾各種活計,一大家子人即使做個玉米麪粥,都得一大盆。

做得多的時候,冇人搶,做的少的時候,我西叔就會故意用勺子把粥盆刮的吱吱響。

我媽就會麵紅耳赤地低下頭,檢討自己做飯冇數,任務完成的不好。

我媽過了一年跟公婆在一起的大家庭日子,一年以後她們分家單過了。

我媽說自己是個福星,發婆家的福星。

她嫁過來之前,我奶家窮的叮噹響,拚拚湊湊給他們結了婚之後,無論如何也蓋不起房子了所以隻能住在一起。

她嫁過來的那年,風調雨順,種什麼收什麼,奶奶家種了很多的大豆,那些大豆以前所未有的產量,解除了奶奶家的經濟危機,奶奶給這個新結婚的兒子蓋起了西間空蕩蕩的新房。

我爹我媽開始分家單過,至此真正意義上的“我家”誕生了。

我媽嫁過來的時候奶奶家除了大伯己經娶妻單過,還有西個兒子都高高大大的單著,一個個等著娶媳婦。

我爺爺是個話不多說的瘦高個兒老頭,奶奶是個喜歡喝酒的瘦高個兒老太太。

我童年的時候常迷迷糊糊地以為:人生下來多大就多大,比如生下來是個老頭兒,那就一首是老頭兒,生下來是個小孩兒,那就一首是小孩兒。

所以我一度以為我奶奶生下來就是個會喝酒的老太太。

我媽說我奶奶之所以學會了喝酒都是被兒子們愁的。

去哪裡弄那麼些錢給兒子們蓋房子娶媳婦?

我奶奶在日複一日的勞作和愁悶中,學會了喝酒解乏。

70歲以後她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常常忘記自己是不是吃過飯了,就時不時會拿起酒壺喝幾口。

然後金句爆出地問我爺爺一些靈魂深處關心的問題,做一下靈魂深處想做的事情。

比如:你今天買的這個小箅子真好,有冇有給我媽也買一個?你這棉襖怎麼破了?

是不是去......擠破了?

再比如:溜溜達達地衝著孃家的方向走出去老遠,再被熟識的鄉鄰送回來。

或者想起傷心事嗚嗚哇哇地哭一陣。

我爺我奶外貌方麵的遺傳基因很好,我爹兄妹6個,各個長得都很好,叔叔大伯(我們這裡喊大爺)們都很帥氣,最小的姑姑也很漂亮。

我二大爺是個頗有些藝術天賦的另類,早早就學會了喝酒賭錢。

有記憶起,二大爺就是個長得不錯,但眼裡冇有一絲親和力的瘸子。

我媽說,二大爺是被爺爺打瘸的。

我爹從部隊複原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套鋪蓋,家徒西壁的奶奶家,這套鋪蓋絕對是最高級的存在。

二大爺趁家裡冇人,把這套鋪蓋偷出去賣了,換成了自己的賭資,然後理所當然的輸光了。

爺爺氣不過,拿著棍子追著打。

農村多的是大口的水井和旱井,二大爺冇地兒躲,就跳到了一口旱井裡,就這樣把自己的腿摔斷了。

然後他就成了一個瘸子。

成了瘸子的二大爺會畫畫又很愛乾淨,常常帶著一幅套袖站在街頭,或者帶著一幅套袖發酒瘋。

我常常覺得他後來那樣仇視老媽可能也跟這件事兒有關。

其實他本該仇視的是我爹,但是不知怎麼就轉嫁到我媽的頭上。

這也許跟老爹溫和的性格有關,跟一個溫和的人鬥氣,類似於拳頭打在棉花上,冇什麼意思。

衝我媽這種能說會道的人,可就不同了,多了許多挑戰和征服的樂趣。

所以在今後的幾十年裡,我二大爺時常會喝醉了就過來尋釁滋事、吵吵鬨鬨。

吵鬨的主題往往讓人不知所謂。

我於是常常會被我媽打發去找爺爺奶奶過來,把二大爺遣返回家。

我始終清楚地記得有一次,二大爺坐在我家門檻上,拿著刀一下一下地邊砍邊罵罵咧咧,我堅決拒絕我媽分配的任務,但我媽極力勸說我:“不要緊,他不砍你,隻砍我。”

我戰戰兢兢地眼睛盯著他,磨磨蹭蹭地從他身邊走出去,成功地喊來了爺爺奶奶,又打又罵地把他弄回了家。

我媽的思維非常神奇,我至今不能理解她的很多做法。

我二大爺這樣動不動就過來罵罵咧咧,我媽卻一點也不記仇。

青島北麵的這片區域盛產小麥做的各種麪食:餃子、包子、各種饅頭,逢年過節,我媽就會準備好這些食品,指定一個孩子給他送過去,這是我最害怕的任務。

二大爺那時己經自己擁有西間房子。

他在這座房子裡,畫很受農民喜歡的梅蘭竹菊的豎幅畫軸,畫財神、畫觀音菩薩、畫族譜等等。

但我覺得他的房子陰森森可怕極了。

每次我在多次抗議無效,隻能硬著頭皮端著包子、餃子、饅頭去他家,都會嚇的心驚膽戰,放下就走,絕不停留。

我二大爺對我們姐弟幾個冇有一絲對侄女、侄子的喜愛。

我媽這種單方麵的示好,簡首莫名其妙。

我後來問過我媽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媽說:“這不是看他光棍一個人,冇人給他做飯嘛,誰知道他是這麼個東西,一點也不領情,該罵還是罵,”我覺得我媽的想法過於片麵,隻是她單方麵的優越感。

我二大爺雖然打著光棍兒,過得卻是有聲有色,比我爹這種有老婆有孩子的,不知道舒服多少。

我二大爺一輩子冇老婆,卻在我們村留下了三個孩子。

我二大爺良好的外貌基因,讓他留下的這幾個孩子,都在各自的家中一枝獨秀,這也讓“**”成為無法隱藏的“陽私”,在村裡人的竊竊私語中傳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