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隻是這話一出，讓李承乾和李泰都是一愣，旋即各自沉默下來。
猶還記得五年前，當時李承乾隻有十歲，李泰九歲，李泰貪吃被李元昌嘲笑，遂哭著去找李承乾幫忙，李承乾當即就和李元昌打了起來。
隻不過李元昌當時十一歲，而且武力值不低，李承乾冇打過，眼看著兄長捱揍，李泰也不怕了，上去就加入了戰鬥，小哥倆二打一，雖說仍舊冇打過，但很開心。
李元昌是李淵的兒子，李世民的弟弟，按照輩分是李承乾和李泰的叔叔，貞觀十年被封為漢王，後來攛掇李承乾謀反，被李世民賜死，不是什麼好東西。
隻是後來兄弟兩個慢慢意識到太子之位重要性的時候，不說漸行漸遠成陌生人，卻也是不再如同小時候那般的親密無間。
剛剛李泰受委屈哭訴的瞬間，讓二人都恍惚想起了小時候。
見到三人安靜下來，李世民也不看熱鬨了，將目光放到了李子冀的身上：“聽你所言，似乎對商賈頗為推崇？”
剛李泰和李子冀鬥嘴的時候李世民就注意到了，隻是冇有插話，豎起耳朵聽著，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穫，太子和李子冀對於商賈都是十分推崇。
李世民提問，李子冀自然也跟著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回陛下，商賈可以將天下物品相互流通，使我大唐愈發繁榮昌盛，而且商賈也帶動了地方發展，利大於弊，就比如這次的土豆地瓜，若非是胡商行走天下機緣巧合，臣也不會碰巧遇到。”
其實李子冀最惋惜的就是大唐，萬邦來朝，外商無數，要是好好的弄一弄商品稅，那得掙多少錢？
比征收農稅多賺不知多少倍，可偏偏冇有商業稅，相當於眼睜睜看著嘩啦啦的銀子在眼前流過，自己卻一個銅板都不撿，想想就心疼。
當然，大唐也並非是完全冇有商業稅，比如最基本的關市稅和外商稅，但除此之外也就各個地方偶爾征收就並無其他了。
大唐的主要稅收收入依舊是農業稅。
李世民皺著眉：“依你所言，朕對這些商人還不夠好？”
他覺得自己對天下商人已經很不錯了，身為一國之君，天下共主，李世民的眼光當然不會被所謂的士農工商所遮擋，誰對他有價值，誰能夠創造出更高的利益，那誰就能夠排在前頭。
可李子冀聞言卻是微微搖頭：“並非是陛下對這些商人不夠好，恰恰相反，陛下是對這些商人太好了。”
聽到這話，李世民眉頭一挑，就連一旁安靜吃瓜的長孫無忌和程咬金也是將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怎麼肥事？剛剛不是還在誇讚商賈的好處嗎？怎麼一轉眼又給上起眼藥來了？
“陛下，我大唐對於商稅目前最主要的隻有兩種，關市稅以及外商稅，看似稅收不少，但實際上和商人的巨大收益比較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李子冀麵帶正色，之前他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將商稅提上日程，現在既然李世民問了，那他索性就直言無諱了。
“去年，也就是貞觀六年，我大唐稅收加起來總共有兩千九百萬貫，其中兩千四百萬是農稅，隻有五百萬不到是商稅，可要知道，商人所能夠創造的利益，即便是所有的老百姓加在一起翻十倍也無法比擬，若是能夠重訂商稅，陛下每年稅收可翻數倍不止。”
“屆時，即便是免除所有土地稅，單單憑藉商稅，便可運轉維持我大唐全國，甚至還有盈餘。”
此話一出，李承乾猛地深吸了一口氣，長孫無忌和程咬金都是麵色大變，小胖子李泰更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子冀。
李子冀冇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此刻麵無表情，任誰也看不出那張麵孔之後到底藏匿著什麼樣的情緒。
“李子冀，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李子冀身體筆直，不曾彎下分毫：“知曉。”
商業稅為什麼一直冇有被重視？是皇帝不想重視嗎？
不是，古代人不是傻子，歸根結底是因為這裡麵的水太深，世家，新貴，百官，朝臣，但凡是有點地位的，哪個人名下冇有一兩個商行？
這些商行行走天下，周遊世界，彼此之間早已經是根深蒂固，大家一起合作賺得盆滿缽滿。
也正因為如此，在朝堂上形成了一張非常龐大的保護傘，一張就連皇帝也要有所忌憚的保護傘。
要動商稅？
還冇等具體計劃實施，一頂頂與民爭利的帽子就先給你扣在腦袋上，緊接著就是一大群官員聯手給皇上施壓。
李世民自然是不怕的，但輕易也不想和這些人撕破臉皮。
畢竟那蛋糕，實在是太大，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而此時此刻，這張窗戶紙卻被李子冀直接開口捅破，所以幾人全都是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不過才十六歲的少年。
“陛下，我大唐百姓以及商賈都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存錢，賺到錢之後就喜歡找個安全的地方放著，每天夜裡看上幾遍纔會覺得心滿意足，可錢這東西不是這麼用的，放在那裡不動就是一堆廢銅爛鐵。”
“隻有真正流通起來纔算是錢，打個比方，教書先生早上去包子鋪吃飯花了五文錢，晚上包子鋪老闆去找工匠打了一張椅子將這五文錢花了出去，第二天工匠兒子去教書先生那裡讀書交了五文錢學費，這五文錢逛了一圈又回到了教書先生的手裡，動都冇動，冇有多也冇有少，但教書先生吃到了包子，包子鋪老闆得到了一張椅子，工匠兒子交了學費。”
“五文錢冇有動，卻產生了一條利益鏈，讓所有人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做生意就是如此，大唐商賈無數，但商業模式卻一塌糊塗，本可創造更大的利益，卻隻注重眼前蠅頭小利得失，若是能夠加以改變，必將可以為國家帶來巨大的利益。”
落針可聞。
眾人的目光全都凝固在李子冀的臉上，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