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三日。

其實纔是朱厚熜登基第二天,朱厚熜在武英殿和內閣閣臣,以及六部尚書、督察院左都禦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以及翰林學士見麵。也就是內閣閣臣和大九卿,加上了禮部尚書兼任翰林學士的石珤。

不過此時的大九卿並不滿。

像原來的吏部尚書王瓊,目前就被督察院羈押。還有戶部尚書,目前就空缺,是戶部左侍郎鄭宗仁負責。鄭宗仁也在迎駕的隊伍當中,此次南下迎駕的大員,隨著朱厚熜登基,都會官升一級。

因為這是迎駕之功。

這是慣例,誰也無法阻擋。因此鄭宗仁雖然還是戶部左侍郎,但他擔任戶部尚書近在眼前。這種事情就是楊廷和也冇有辦法反對。

所以此次見麵鄭宗仁也在。

當然不僅僅隻有他們,還有中官也參加。明朝朱元璋廢除丞相之後,皇帝的工作陡然增加。皇帝也是一個人,哪裡有那麼多精力。

結果是內閣和司禮監的權力大增。

所以討論大事情的時候,不僅僅是內閣和大九卿,就連司禮監的太監也會參加。這一次參加的中官有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彬,司禮監太監張永、穀大用、韋霖、張錦,還有禦馬監剛剛上任的掌印太監張佐。

當然也包括跟著朱厚熜的禦用太監黃錦。

“各位大臣都是朝廷棟梁,朕以後還要多依賴各位。”

“臣等必竭儘全力,輔佐皇上。”

年輕的皇上。

但既然是坐在了皇位,那就是皇帝。內閣大佬也好,大九卿也好,大家對於朱厚熜的皇位肯定是承認的。畢竟朱厚熜就是內閣和張太後一起選擇的,還用了大行皇帝的遺詔。

這就是合法性。

一旦繼位有了合法性,那麼皇帝就可以行使皇權。

“朕昨夜在乾清宮和楊閣老談過。決定任命袁宗皋大人為吏部尚書,鄭侍郎為戶部尚書。諸卿覺得如何?”

楊廷和聽到朱厚熜的話,微不可查的皺眉。

這是小皇帝自己想的,還是有人教的。朱厚熜把袁宗皋的任命和鄭宗仁的任命混在一起,而且點名和自己談過。這讓大家怎麼反對。

本來吏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都是需要廷推的。

也就是京城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推薦幾個名單,把名單送到皇帝這裡,最後需要皇帝畫圈。如果皇帝不滿意,就把這份廷推名單駁回去,讓他們重新選擇。走完了這個程式,纔算是正常的人事任命。不過這也不是說一定如此。

本來廷推是出現在廷議,而廷議是皇帝親自召開的。早年廷議、廷推都是皇帝主持,麵對麵的選擇。後來皇帝懶了,不想參加廷議。所以就讓吏部負責召開廷議,廷推也是吏部掛帥。

等他們選好了,就把名單交上來,等皇帝選擇。皇帝這種方法看起來把權力下放,但最後的任命權依舊掌握在皇帝手中。現在並不是廷議,但朝廷重要人士都到了,完全可以算是小型的廷議。

朱厚熜這個皇帝和內閣首輔楊廷和如果對於人事問題達成了一致,那麼後麵隻要再走一次程式就可以。

好幾個人都看了楊廷和。

這不是楊廷和專權,而是楊廷和權力的確不小。正德皇帝在的時候,楊廷和擔任過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對於楊廷和的事情正德皇帝基本上都不管。

甚至楊廷和在吏部的時候,任命一些官員,正德皇帝幾乎冇有發表過反對意見。非常信任楊廷和,結果是正德朝的時候,楊廷和的實力已經很強。不知道有多少門生故舊在朝廷當官。

正德皇帝駕崩之後,這四十多天楊廷和的權力更是達到了巔峰。特彆是利用這段時間,楊廷和解決了自己在朝廷最大的政敵,吏部尚書王瓊,讓自己的權勢達到了最巔峰。

現在朱厚熜雖然登基,但畢竟纔剛剛登基,而且還是14歲的小孩子。因此大家還是習慣性的看向了楊廷和。

“臣無異議。”

楊廷和俯身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楊廷和現在考慮的是後麵的事情。如何打擊權閹,這纔是楊廷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袁宗皋和鄭宗仁的事情,隻是小事情。如果自己帶頭反對,的確是可以阻止這個任命。

可是阻止之後呢?

惡了新皇,惡了新皇嫡係袁宗皋,惡了目前負責戶部事物的鄭宗仁。這樣反而會影響自己接下來處理權貴。想要處理權閹,楊廷和需要皇帝的支援,需要這些朝臣的支援。

“臣附議。”

“陳附議。”

楊廷和不反對,其他人更不會反對。誰不知道袁宗皋是新皇第一嫡係,未來入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隻是任命他為吏部尚書,你要是反對,就徹底得罪了袁宗皋,得罪了新皇。

鄭宗仁也是如此。

目前以戶部左侍郎的身份管理戶部,本來就是升任戶部尚書最有力的人選。而且還加入了南下迎駕的行列,新皇登基必然會犒勞。

反對他乾什麼。

“石尚書(石珤),你來擬旨。”

“是。”

石珤(bao),禮部尚書兼任翰林學士。

說是禮部尚書,其實管不了禮部的事情。因為真正的禮部尚書是毛澄,石珤更多的是管理翰林院。石珤脾氣硬,和楊廷和的關係也不是很好。

要不然以他的資曆,早就應該是實權六部尚書,甚至有機會入閣。

“皇上,臣有事啟奏。”

在朱厚熜準備說出穀大用他們事情的時候,內閣大學士蔣冕走了出來。

“蔣卿,你說。”

“皇上,逆賊江彬目前已被羈押。江彬案子牽連甚廣,影響甚壞,望皇上儘快下旨審問。”

“應該。”

朱厚熜點頭。

楊廷和這些內閣大佬擒下江彬,對於大明朝來說絕對是大功臣。當時的江彬雖然冇有完全造反,但手握重兵,直接影響北京的安全。

甚至可以說,朱厚熜能夠順利登基,都是因為拿下了江彬。朱厚熜是很願意砍了江彬的,因為牽涉江彬案子的人很多。這些人都是富可敵國的。

戰場上劫掠的財富非常多。

抄家對於一個新登基的皇帝來說是斂財最快、最好的辦法。

“皇上,臣有事啟奏。”

“講。”

“江彬矇蔽大行皇帝,正是因為勾結中官。江彬之禍,實屬宦官之禍。正因為中官不思忠君愛國,隻知斂財,纔有了江彬此等狼子野心之輩。望皇上嚴查和江彬勾結之中官。”

內閣大學士毛紀上前。

朱厚熜瞬間明白,楊廷和不是被動捱打的人,他這是要先發製人。

要用江彬案子牽連那些正德朝的權閹。江彬受到正德皇帝的寵信,而那些權閹都是正德皇帝最喜歡的宦官,他們之間怎麼可能冇有關係。隻要有關係,楊廷和他們就有辦法,把他們變成一夥。

“皇上,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彬和江彬乃是親家。江彬案子水落石出之前,魏彬不應該繼續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

“皇上,微臣冤枉。”

魏彬立馬跪在朱厚熜麵前。

心裡已經把楊廷和、蔣冕、毛紀這些人罵了個遍。這群該死的讀書人,簡直是不當人子,都是一群出爾反爾的小人。他們抓江彬的時候,如果冇有魏彬的幫忙,豈能那麼順利。

當時他們信誓旦旦的表示,抓住江彬絕對不會牽連他們這些中官。

可是現在竟然是翻臉不認人,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臣和江彬是有親家,但這是私事。微臣絕冇有參與江彬之事。相反抓住江彬,微臣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望皇上明察。”

“皇上,臣不讚同蔣閣老和毛閣老的話。”

張永走了出來。

道:“抓捕江彬,非某一人之功,是中官和朝臣一起合作完成的。豈能因為中官曾經和江彬有過交情,就要牽連中官。若這樣,在座的朝臣哪一個不認識江彬,哪一個冇有和江彬打過交道。毛閣老把江彬和中官扯在一起,實乃莫須有之罪名。”

張永和魏彬的關係一般般。

雖然都是齊名的權閹,但為了爭奪權力,關係早就大不如前。但張永是聰明人,知道朝臣特彆是楊廷和是一定要解決這些權閹。但解決這些權閹,肯定是需要名義的。

一旦真的把江彬和宦官扯在一起,那麼問題就會變得非常嚴重。如果魏彬丟掉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職務,那麼接下來楊廷和他們針對的就是自己這些人了。所以他必須要站出來保魏彬。隻要魏彬還在前麵,那麼楊廷和他們都會集中精力攻擊魏彬。自己等人就可以藏在魏彬身後。

“皇上,中官和江彬勾結證據確鑿。查抄江彬家裡,搜出來了大量江彬和中官之間的信件往來。”

刑部尚書張子麟開口。

“信件往來也不能說明中官就牽涉江彬案。張尚書手中可有中官慫恿江彬謀反的證據?若冇有,那就是莫須有之罪名。”

穀大用立馬回擊。

朱厚熜坐在上麵,聽著朝臣和宦官之間針鋒相對,心裡是很舒服的。目前的朱厚熜剛剛登基,手中權力有限,實力也不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下麵的人鬥,自己的位置才能夠穩住。

當然以後朱厚熜一旦手握大權,就不會允許發生這種事情。

楊廷和冇有直接參與進來,他一直在觀察朱厚熜,看看朱厚熜如何應對。卻發現朱厚熜放任朝臣和宦官,就像是看戲一樣。楊廷和心中對於朱厚熜越來越忌憚。

朱厚熜一點不像是小孩子,反而像是一個受到過正規皇帝教育的人。已經是懂得如何平衡朝局。看看目前的局麵,朱厚熜既不支援朝臣,也不支援宦官。

很聰明。

“請皇上裁決。”

看吵不出什麼結果,楊廷和立馬是把皮球扔到了朱厚熜這裡。朱厚熜繃著小臉道:“朕剛登基,不瞭解江彬案,也不瞭解江彬和中官的問題。既然如此,刑部、大理寺、督查院一起審理江彬案。我派中官代表一起參與審訊。若真有中官牽涉,必嚴懲不貸。若隻是空穴來風,冇有確鑿的證據,朕也不好以莫須有的罪名處罰他們。”

“皇上,那麼司禮監魏大人?”

“魏大人是先帝器重的中官,現冇有確鑿證據,那麼就讓繼續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

朱厚熜冇有按照楊廷和他們的意思處罰魏彬。

魏彬聽到朱厚熜的話,立馬是痛哭流涕道:“謝陛下信任。臣定肝腦塗地,為陛下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