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楊毅站在城樓上望著遠去的羽林衛揚起的漫天塵土，淡淡地身後的太守梁奉說道：“梁大人，孤在此叨擾已有月餘，今番傷勢已然痊癒，就不耽擱了，明日就起程赴任，多謝梁大人多日照料。“

梁太守在後麵恭敬地說道：“大王說的哪裡話，柴桑乃是豫章國屬郡，下官乃是大王屬官，侍奉大王乃下官職責所在，何來叨擾之說，既然大王決定起程，下官這便去準備。”

原來楊毅雖是受封豫章王，受揚州刺史轄製，卻轄有豫章、柴桑兩郡之地，這位梁太守正是楊毅轄地屬官。豫章立國後不久，柴桑、豫章二郡肯定要循舊例進行裁撤，以後他梁奉便是豫章國的重臣了。

隻是一個小國，秩比兩千石的職務也就那麼幾個，如今豫章郡近水樓台，把諸侯王丞相、內史、長史這些秩比兩千石的職位給先占了，雖然名義上隻是“暫代”，可是暫代久了，朝廷也會默認這個事實。如今豫章唯有國尉一職空缺，朝廷卻有意把邊關重將程武調來任豫章國尉，如此一來，梁奉若是不想被貶或是離開本鄉土前往外地任職，就必須擠掉其中一人了。

楊毅微微點頭說道：“有勞梁大人了。”，梁太守見楊毅冇有彆的吩咐，便識趣地退了下去。楊毅作為豫章王雖然不可決定王國屬官的任命，但是也是有一定的建議權的，是故楊毅在柴桑逗留期間，梁奉一直表現得很尊重楊毅。

次日楊毅起程，柴桑太守梁奉派出柴桑郡南部軍隨行前往。大約過了三日，行轅方纔到達豫章郡治所豫章縣，自楊毅離開長安已三月有餘，如今已是隆隆寒冬，天上正飄著晶瑩的小雪花，楊毅遠遠地望見城門眾多官民正在冒雪迎候。

在記憶中，按禮製隻有皇帝和太子此時可以驅車直往，而現在的自己應該棄車駕上前受迎禮。楊毅披上放在一旁的貂絨披風後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城牆上懸掛的“豫章國都”和“豫章城”兩塊牌匾，又看了看站在城門外迎接的豫章國相以及豫章郡大小官員，楊毅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地向著迎接的人群走去。

話說早在楊毅啟程之日，豫章郡一眾主官便派出探馬每日打探豫章王行程，早三個時辰前，便有探馬來報，說豫章王一行已離豫章城不遠，豫章國相王子元便召集豫章郡所有有品秩的屬官前往城樓準備迎接。

當探馬來報，豫章王行轅距豫章城不足十裡時，眾官方纔出城準備迎接豫章王車駕。隻見豫章王車駕行進到離眾人約百米處停了下來，眾官知道這是豫章王即將下車架受禮，於是一眾官民在國相王子元帶領下紛紛跪倒在地高聲呼道：“恭迎王上！”緊隨楊毅身後郡國兵也跟著半跪在地。

楊毅上前受禮畢，卻有些尷尬地不知道此時自己該乾什麼。楊毅原是太子，往日到地方上都是驅車直往，由謁者代為答禮，向大夥兒說聲“太子殿下拜謝諸公：孤安”便可，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下乘車入城就可以了，記憶裡實在冇有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做。

楊毅不知所措樣子有著非常不錯的冷場效果，跪在地上的有些官員臉上尷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官員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這一路上的所有人都彷彿當楊毅是正常冊封的藩王一般，理所當然地以為楊毅熟知藩王禮儀，從來不曾有人在這方麵指導過楊毅，於是楊毅剛到，便出了一個大大的醜。

半跪在楊毅身旁不遠的柴桑郡南部校尉有些看不下去，用細微的聲音提醒楊毅道：“王上需拜百官，然後扶起國相大人。”楊毅有些感激地瞥了一眼那裨將，隨即上前朝向跪著的百官一拜，然後將跪在隊伍最前麵的豫章國相扶起，臉上浮現出誠懇的笑容道：“諸位大人請起，小子年幼，不識禮數，還請諸公勿怪。”

“王上失禮，乃是臣等失責，還請王上責罰，老臣也當自向朝廷請旨罰俸，以儆效尤”王子元嘴上恭恭敬敬，卻在不經意間給楊毅扣上了一個“不識禮數”的帽子，還大有佈告天下之意，有些站在隊伍後邊的官員甚至都在掩著嘴偷笑了。楊毅何曾應對過這等言語機鋒，隻是訕訕地笑了笑道：“王相言重了。”

“既然王上已至此地，還請回宮就藩服，行冊封禮儀，宗正少卿及少府監正在王宮正殿靜候。”王子元向楊毅微微一揖道。楊毅看了看對麵這些官員，有的在閒聊，有的在發呆，完全冇有把自己放在眼裡，不由得有些不高興。隻是自己人生地不熟，如果再多事，不但麵子找不回來，或許還要再被羞辱一番，何苦來哉？想到這裡便點點頭，也不說話，稚嫩的小臉沉靜如水。

“令閒雜百姓及八百石以下官員自散，其餘諸公隨我送王上還宮。”王子元得到楊毅首肯，便向隨行郎官下令道。“諾。”這名郎官也理所當然一般忽略了楊毅，應諾一聲就下去傳令去了。不一會兒，排在後麵的一眾官員便開始漸漸散去，也冇有人來向楊毅告退。

待得閒雜人等儘數退去之後，一隊甲冑齊備的士兵簇擁著一駕馬車從城內緩緩而來。那駕馬車以五匹健碩的駿馬為前驅，拉著足有丈餘高的車輿，車身底座乃是黑楠木打造而成，長寬均有丈餘，車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狐絨毯子，車中央豎著一塊厚實的靠背，靠背上也同樣被狐絨所覆蓋，靠背兩旁擺放著兩個軟枕，形成了一個異常舒適的座位。

三支沉香木被雕刻成雙龍模樣，形成了五尺高的木欄，沿著車身邊緣繞成一圈，僅僅在後麵留了一個小口子供車駕主人上車所用，車駕的四麵冇有遮擋，一根雕刻著龍鳳的玉柱佇立在一旁，支撐著用昂貴蜀錦製成的硃紅色金邊傘蓋。車駕上的一切都彰顯著主人不凡的身份。

“恭請王上乘輿回宮。”在王子元的帶領下，留下來的豫章國臣子們分立車駕兩邊，紛紛稽首跪地，敦請道。儘管他們並不歡迎楊毅，這些禮儀程式也是必須要走得，否則若是有人一紙文書遞入長安，那可就是罷官丟爵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