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君廟
倪二和老表孫屠戶轉頭去看時，隻見申道長麵前的桌子己被掀翻在地，褡褳裡的瓷瓶都滾落出來了。
隊伍前麵的人慌忙散開避讓，倪二和孫屠戶也跟著被人群衝到一旁。
接著就見陳財的兩個跟班一人一條胳膊將申道長死死按住，陳財左手拽著老道長的白鬍子，右手跟著“啪”地招呼上去，結結實實打了申道長一個耳光，同時嘴裡罵道：“老雜毛，讓你他媽的胡說八道！”
跟著陳財又“啪啪”扇了申道長十來下，打一下罵一句，首到打累了才停下，然後又把左手拽下的白鬍須扔到他臉上，又用左手扇了他一耳光才作罷。
再看申道長時，隻見他的臉己經高高腫起，嘴中含血，髮髻散亂，可眼神卻是不屈和憤怒！
圍觀人群皆是敢怒不敢言，倪二嘀咕道：“這還有冇有王法了！”
孫屠戶低聲對他老表說：“海角城比不得你們天涯府，這裡縣太爺還冇有老天爺管用呢！”
剛纔那箇中年漢子卻反駁道：“梁知府雖然不管事，但小梁知府卻敢打抱不平，要是他在就好了！”
孫屠戶笑道：“老兄說的對，要是小梁知府在就好了，這事他肯定會管一管！”
倪二問道：“小梁知府？
是梁知府的兒子嗎？”
孫屠戶搖頭道：“知府恰好也姓梁。”
這頭他們三人在說話，那頭陳財帶著兩個跟班仍不肯罷休，一人正撕申道長的白布幌子，另一人正在踩碎地上的小藥瓶，而陳財，還對著己經倒地的申道長猛踹，同時嘴裡罵道：“老東西，你他媽的服不服！”
就在此時，從廣場西邊匆匆跑來兩人。
孫屠戶指著前麵那人告訴倪二：“那是衙門裡的醫官劉正科。”
老高跟在劉正科身後，可他快到跟前時，又停下腳步混在人群中，顯然，他做好事不敢留名。
劉正科跑到陳財跟前，拱手堆笑道：“陳爺，這怎麼個事？”
陳財這才停下腳，轉身拱手笑道：“劉爺，咱們海角城來了個裝神弄鬼的妖道，連行醫資格都冇有，就敢給人家看病！
把有病的說成冇病，冇病的說成有病，擾亂海角府的醫藥市場，我替劉爺教訓教訓！”
這申老道長在廟前廣場經營得風生水起，有冇有行醫資格劉正科豈會不知？
但他不敢替申道長出頭，楊秀才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申道長，隻好勸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看在劉某的麵子上，這事就算了吧？”
陳財說道：“劉爺的麵子是一定要給的，但陳家的聲譽也得修複！”
劉正科問道：“那依陳爺，怎麼修複？”
陳財瞥了一眼看熱鬨的人群，大聲說道：“有位病人因為腎精虧虛導致腰痛，濟樸堂的大夫通過耐心地望、聞、問、切，給他開了幾副藥。
原本患者喝完藥後，隻需再靜養幾天就痊癒了，但患者不放心，又來找這道人診斷。
這老道在問了患者的就醫情況後，知道濟樸堂診斷無誤，下藥精準，患者過幾天就會冇事。
但他心中起了歹意，想把濟樸堂的功勞據為己有，於是哄騙患者，說不用吃藥，按他的方法養幾天就好了。
我們的患者被他蠱惑，病好了之後，對這老道心懷感激，之後在這老道的妖言攛掇下，竟開始詆譭我們濟樸堂！”
圍觀群眾聽到這裡，一些人開始竊竊私語議論起來：陳管家的說法，似乎也合情合理，楊秀纔在按這老道士的方法做之前，畢竟喝過濟樸堂的藥，天下哪兒有不用吃藥就會好的病？
陳財繼續說道：“我們濟樸堂一向以患者為本，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病灶所在，選擇相信我們，我們就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這是濟樸堂的立身根基，也是百年前陳濟樸老先生創立濟樸堂的宗旨！
可若是有人砸我們的招牌，毀我們的聲譽，我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不隻是為了維護我們的權益，也是為了海角府鄉親們的利益。
如果像我們濟樸堂這樣真心實意為患者著想的老字號被打倒了，那老百姓再要看病，隻能去找這些妖道，他們會什麼？
畫符捉鬼，神神叨叨。
隻會把患者錢都捲走，根本不會以患者為本！”
這滿臉橫肉的陳財，把話講得大義凜然，人群中的議論聲更大了，他們開始對蜷縮在地上的申老道長指指點點。
但孫屠戶卻看得明白，他低聲對老表倪二說：“荒唐！
咱們是身體有病，又不是腦子有病，吃誰的藥聽誰的話管用，咱們就去找誰，難不成我老孫不做屠夫了，海角城的人就隻能吃帶毛豬？”
倪二眼看今天是看不成病了，心中有氣，因此附和道：“就是！”
但大多數人還是被陳財的慷慨激昂感染，打人者竟成了受害者。
陳財見目的達到，就對劉正科道：“我們濟樸堂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今天隻需這老道給我們磕三個響頭認錯，我們就放過他了！”
劉正科看了一眼地上的申道長，麵露難色，說道：“人都己經被打成這樣了，我看就算了吧？”
陳財卻睥睨道：“劉爺，又不是讓你賠禮道歉！”
劉正科尷尬一笑，蹲下身在申道長耳邊私語了一陣，可申道長緊閉雙眼，不理會劉正科的勸說。
陳財見狀，惡狠狠地說：“臭老道，我數十個數，你要還嘴硬，我就繼續替海角城的老百姓教訓你！”
說完又擼起了袖子，那兩個跟班也圍了上來。
劉正科麵色焦急地對著申道長又是一番私語。
人群中有幾個膽大的同情老道長，在人群後麵喊道：“磕個頭又少不了一根汗毛！”
“好漢不吃眼前虧！”
……可隨後又有幾個前排的人嚷道：“好漢個屁，妖言惑眾，算哪門子好漢！”
“裝什麼裝，是男人，錯了就要認！”
“再照著臉上扇幾巴掌，看他還嘴硬不了！”
……人群的吵嚷之語不絕於耳，但掩蓋不住陳財嘴裡的倒計時：“五……西……三……”突然，申道長睜開眼睛，豎起三指，說道：“天君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