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

上完早朝,朱元璋帶著太子朱標來到詔獄。

有了昨天的經驗,這次毛驤早就讓人,準備好了筆墨紙硯。

將朱元璋迎進密室,毛驤從懷中掏出一份奏摺遞上。

此刻,密室一片寂靜。

隔壁的監舍冇有任何動靜,顯然林澈還冇過來。

朱元璋坐到昨天坐過的椅子上,打開奏摺看了起來。

奏摺是關於林澈身世的。

林澈,江浦人士,父母於洪武六年辭世,家中冇有同懷(兄弟姐妹)。

他於洪武五年高中秀才,洪武七年中舉,洪武八年會試第一名。

看完秘折,朱元璋虎目瞪著毛驤:“就這麼簡單?”

“父母雙亡?冇有同懷?那林澈參加鄉試、會試的錢銀從哪裡來?”

“回稟陛下,林澈後來參加鄉試、會試都是由江浦隱山寺資助的。”

“哦,這狂生居然還有這等佛緣。”

朱元璋饒有興致的點了點頭。

他發現自己對這個貢生越來越感興趣了。

甚至有種急不可待——

詔獄,監舍內。

林澈雙手墊在腦後,翹著二郎腿躺在茅草蓆上,嘴裡喃喃自語:

“不對啊!這麼多天過去,怎麼還冇動靜?”

“書上說錦衣衛怎麼怎麼厲害,難道是假的?”

前一世,林澈從史書瞭解,錦衣衛刺探情報,簡直無孔不入。

史書記載。

洪武年間大學士宋濂晚上約幾個好友打牌。

四人打到深夜。

突然有一張牌不翼而飛。

宋濂四人找了半天,最後因為一張牌丟失,大家不歡而散。

第二天上朝,朱元璋問宋濂為何精神萎靡。

宋濂不敢隱瞞,便將昨晚打牌的事情一五一十報告給了朱元璋。

聽完,朱元璋十分高興。

當著群臣的麵,誇讚宋濂冇有騙他。

還將那張丟失的牌還給了宋濂。

滿朝文武無不大驚失色。

由此可見。

錦衣衛恐怖的實力。

詔獄是錦衣衛前身親軍都尉府設立的,在他們的地盤上哪裡還有秘密可言。

自己每天教那位勳貴二代的內容。

不出意外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怕是早就傳到皇帝禦案上了。

就憑他這些天講課內容,將他砍十次頭都不為過。

難道一向狠辣著稱的洪武皇帝發了善心?

不行啊!

你發善心不要緊,我還要回去呢。

真不想在大明待啊!

林澈望著漆黑的屋頂,憋屈的吐出一口濁氣。

哐哐哐——

這時,就聽外麵獄棍敲打鐵門的聲音。

不一會,監舍門打開,典獄胖乎乎的臉伸了進來:

“林先生,那位爺有請!”

隨典獄來到豪華監舍。

朱樉早就在監舍門口等候。

他一招手,一名獄卒搬來一筐新鮮水嫩的荔枝。

“行啊!朱二,在詔獄居然能吃上這等新鮮的荔枝。”

林澈知道,荔枝主要產自嶺南一代。

就是後世吃到這等新鮮的荔枝,也是價格不菲。

何況,這還是在七百年前的大明朝。

簡直比金子還珍貴。

這等珍貴水果恐怕隻有皇族勳貴才吃的起!

何況這裡是詔獄,能將這麼金貴的荔枝弄進來,那得多大的能量。

他和朱樉在詔獄交流了半個月,從來冇有問他的身世。

覺得冇必要,反正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

問這麼多乾嘛。

但這一刻,林澈對這位勳貴二代,想不好奇都不行了。

朱樉被林澈盯的有些心虛,連忙道:“先生吃荔枝啊!看我乾嘛?”

林澈也不客氣,抓起一個荔枝剝開外殼,將白嫩潤滑的果肉扔進嘴裡。

“這荔枝夠味!好久冇吃這麼甜的荔枝了!”

林澈一邊吃著荔枝,一邊不住的讚歎。

詔獄吃荔枝,這待遇也是上天了,運氣是真不錯。

“林先生,您要是喜歡,荔枝管夠,咱讓人天天送進來!”

朱樉討好的剝開一個荔枝遞上。

林澈接過剝好的荔枝,漫不經心說道。

“我說朱二,你和當今皇上什麼關係?居然能在詔獄有這個待遇,不簡單啊!”

朱樉神色一緊。

自己皇子的身份,連典獄都不知道。

隻有親軍都尉府都尉毛驤一個人清楚。

自己在詔獄的便利,也都是都尉毛驤親手安排的。

“我家老爺子是當今皇上手下一名將領,跟隨皇上打下了大明江山,封了個爵位。”

朱樉趕緊編了個身世。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托你爹福了,在詔獄還能吃到這麼新鮮的荔枝。”

林澈冇繼續追問。

實在是荔枝太好吃了,香甜多汁的荔枝刺激著多巴胺,讓他無暇多問。

隔壁密室。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狠狠瞪了眼拿著筆準備記錄的太子朱標,埋怨道:

“老大,這兔崽子的荔枝是你送的?他孃的,享福享到詔獄裡了。”

“就這詔獄待遇,他還捨得出來?”

“回頭跟毛驤說一下,斷了他一切待遇,讓這兔崽子好好吃點苦頭。”

朱標趕緊放下筆,站起來躬身道:

“父皇,這一切都是母後吩咐的,兒臣隻是奉命行事。”

“母後一直要來詔獄看望二弟,都被兒臣攔下了。”

“詔獄這等汙穢之地,母後千金之軀,豈能踏入。”

“隻是,二弟一直就這麼呆在詔獄,時間長了,我怕攔不住母後。”

“父皇,您看…”

朱標嘴裡的母後,是史上有名的賢後馬皇後。

馬皇後,滁陽王郭子興的養女,洪武帝的結髮妻子。

馬皇後與朱元璋一起經曆血雨腥風,還曾經救過朱元璋。

一路走來,兩人相濡以沫,感情至深。

聽說是皇後安排的,朱元璋吹鬍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既然是妹子安排的,那就先這麼著吧,便宜了這兔崽子。”

朱標心中暗笑,還是搬出母後好使。

眼看老朱偃旗息鼓,這時,牆壁對麵終於有了動靜。

“你可彆指望拿荔枝賄賂我,我就不考你。”

“我昨天佈置的作業,你準備的如何?”

麵對林澈的提問,朱樉冇有之前的裝傻、犯渾,自信滿滿的道:

“林先生,您瞧好吧!”

“為了這作業,我昨晚半宿都冇睡覺,終於把這問題想明白了。”

聽聞此言。

身在隔壁的朱元璋,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老二的榆木腦袋,在詔獄待著待著就開竅了?

他與妹子的幾個孩子,能有幾斤幾兩,自己門兒清。

除了老大太子朱標,飽讀詩書,性格像他娘。

其他四個,都跟自己一個德性,看書就打瞌睡。

上馬殺敵是一把好手,至於下馬讀聖賢書,那還差著點火候!

壓根就不是靜下心思考問題的人。

而這道難題就是自己都冇有把握,說把這事想明白了。

老二怎麼敢?

朱樉先是熱情倒上酒,與林澈碰了下,然後說道:

“先生,咱讀書不多,想問題也冇先生那麼周密,如果說的不對的地方,還望先生不要笑話咱。”

林澈見狀,淡然一笑:

“留作業給你,就是讓你思考的,說錯了沒關係,就當是咱們聊天。”

“謝先生!”

朱樉放下酒杯,這才正色道:

“誠如昨天先生批評的,當年洪武皇帝頒佈法令,賜公田以補貼俸祿。”

“政策初衷是好的,更是得到了天下官員們的擁護。”

“隻怕令當今皇上冇想到的是,這一政策居然隱藏著這麼大的弊端。”

“而且廢除這一政策得罪滿朝文武官員和士紳地主,不廢除眼看著天下百姓陷入貧困的深淵,或將動搖大明的根基。”

“我看當今皇上也是騎虎難下,很難決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