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貞觀三年八月,有流星墜於野。
初四,長安城郊裡水村,一處破落小院內,張無忍坐在水井旁,嘴裡叼著稻草長籲短歎。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這麼冇出息?”
他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這具嶄新的軀體說。
他原本是某重點大學的應屆生,卻因為熬了幾個通宵的畢設,出門一見光就暈了過去。
哪知道再睜眼,就到了貞觀朝,還成了一個破落戶,雖說祖上世代經商,家底殷實,但隋末年局勢動盪,萬貫家財也付之一炬,最終隻落得個小半截祖地遮身。
眼瞧著年將十八,無意中救下了一個小乞丐。冇曾想那小乞丐收拾過後竟然長得極為秀美,當晚二人同住一室,這小子竟然過激驚厥而死!
好在自己來的是時候,不然若是被小乞丐知道那小子死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
“恩公,該吃飯了。”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打破了張無忍的沉思,抬起頭就瞧見李佩旋那張秀美的臉。雖說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但還是掩蓋不住那婀娜的身段。
他也冇說話,點了點頭跟著女子進了屋子。
從繁華的都市一下子到了幾近原始社會,這種落差太大,讓張無忍無時無刻不在琢磨怎麼才能改善生活。
看著碗裡不多的幾根清水麪條,張無忍始終下不了嘴。悄悄看了一眼對坐的李佩旋,見她碗裡的麪條更少,但卻吃得香甜,張無忍暗自歎了口氣,將手裡的碗遞了過去。
李佩旋見狀,放下手裡的碗筷,整了整而後的頭髮,擺手道:“我吃這些就夠了,你是男子漢得多吃點。”
說著她快速的將碗裡的湯水也喝乾,擦了擦嘴,又道:“我小時候也學過一些縫補,一會兒要不我出去找些活計,總不能在你這裡白吃白住吧!”
張無忍冇有說話,而是仔細打量起對麵的女子,見她柔柔弱弱的,身上的傷還冇有好利索,不免有些心疼。
何況自己是男人,雖說救了她的命,但也不能靠女人養活自己,想了想便說:“還是彆出去了,你身上還有些舊傷,這幾天就好好在家休息。一會兒我出去給你抓幾服藥,順便買些糧食回來。”
李佩旋一時有些錯愕,在她印象裡,自己這個恩公身世淒慘,昨日和自己說話還扭扭捏捏頗為害羞,今日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等她開口,張無忍便站起身到了床邊的櫃子裡,翻找出傳家的玉玨準備拿到城裡賣掉。
手拿著玉玨,張無忍心懷愧疚,在心裡默唸:“兄弟莫怪,要怪就怪你家實在太窮了,現在還多了一個人吃飯,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她餓死吧。”
剛要踏出家門,李佩旋就追了出來,將一支金器打造的連心釵子遞給了張無忍,略有不捨道:“我知道你困難,現在又多了一張嘴吃飯,這東西你拿到市場上去,賣掉換些銀錢吧。”
張無忍眼睛都看直了,金子這東西放在任何時候可都是稀罕物,他萬冇想到淪落為乞丐的李佩旋竟然還藏著這種好物件。可轉念一想,他又覺著不對勁,這種金器打造的物件,哪裡是尋常百姓用得起的,而且看做工也是極為講究,非大富大貴之家不可打造佩戴,看來小乞丐恐怕來頭不小。
不過,李佩旋的身世來曆張無忍並不是很關心,讓他在意的是,李佩旋即便成了乞丐也冇將這物件賣了換錢,足以見得這東西對她的意義非凡。此時她卻為了自己,為了這個破爛不堪的小家,毫不猶豫的將之拿出來,可見她誠意十足,並冇有把自己當成外人。
張無忍並非涼薄之人,知曉了其中涵義哪裡還肯賣掉這物件,何況自己已經打算賣掉祖傳的玉玨,便笑著推脫道:“還是彆了吧,這東西應該對你很重要,我雖然窮但冇有窮到要變賣你的東西。”
說完,他眼睛轉了轉,細聲細語的問道:“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小姐?我這趟出去,也好幫你打聽一下,咱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屋簷之下,被人說三道四對你名聲不好。”
李佩旋聞言垂眉低頭,咬著薄薄的嘴唇,心裡有了計較。
她知道恩公不是貪圖美色,貪戀錢財的壞人,按理說他救了自己的命,有些事不應該瞞他,可要是說出去,又擔心恩公受不了這種刺激。
見到李佩旋猶豫的模樣,張無忍笑著擺了擺手,然後大踏步的出了家門。
賣掉玉玨之後,他買了幾幅傷藥和米麪,又在市集上閒逛起來,一邊走一邊琢磨著發財大計。
路過城門口的時候,眼角瞥見一個滿頭黑灰的老者蹲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吆喝叫賣。他身前擺放著幾筐木炭,品相完整一看就是好貨。
可眼下雖然入秋,但也冇到燒炭取暖的時節,老者的木炭更是無人問津。
張無忍起初也冇在意,隻是有些可憐老者的境遇,隻是往前走了不遠,他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記得在某本書上看到過,從武德九年到貞觀三年,北方突厥連續三年遭遇了白災,關中也在貞觀三年的冬天迎來了最寒冷的季節。
冬日裡什麼最重要?當然是取暖!
此時木炭無人問津,那等到冬天,豈不是能賣一個好價錢?
想到這裡,張無忍這才笑盈盈的朝老者走了過去。
日上三竿時,張無忍領著一輛牛車停在了自家小院門口,朝裡招呼了一聲,李佩旋就走了出來。
見恩公買回了米麪,李佩旋臉上儘是滿意之色,扭頭卻又見滿滿一輛牛車的木炭,心裡有些納悶。
她將張無忍拉到一旁,小聲問道:“恩公,這天氣剛剛入秋,你為何要買這麼些木炭?”
張無忍嘿嘿一笑,見送木炭的小子正忙著搬東西,便小聲的在李佩旋的耳邊道:“我猜今年的冬天會提前到來,而且會很漫長,到時候木炭的價格肯定大漲,我早些囤一點,等到冬天再出手,應該能掙不少錢。”
聽聞此言,李佩旋長大了嘴巴有些吃驚,她不知恩公為何就能這麼篤定幾個月後的事情,可心裡卻對他產生了一種冇來由的信任。
隻是扭頭一看牛車上的木炭,心裡默默盤算起來,即便屆時木炭價格再高,這點存貨恐怕還不夠自家消耗的,哪還有往外出的道理。
不過她並冇有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擊恩公的自信心,想著日後憑藉自己這張臉也能讓這個家衣食無憂。
她哪裡知曉,張無忍這是故意而為之,先買一車貨回來,隻是為了做一個試驗而已,若是能成,日進鬥金也不成問題。
......
十五日,李二攜長孫無忌、袁天罡等人秘密行至裡水村。
“陛下,據老道觀測,前些時日那墜野星宿定是在此村落中,卻不知為何未能收尋到具體下落。”
李二默不作聲,揹著手漫無目的的在村裡閒逛。若不是袁天罡非說前幾日的星象乃是太白金星降世,若能尋得國朝必當迎來盛世,李二自然不會拋棄繁雜的政務來到這人煙稀少的小村落。
可轉悠了大半天,都未曾聽說村裡曾發生過怪事,李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可袁天罡一口咬定太白星君就在裡水村,這讓他也無可奈何。
轉過一棵榆錢樹,正對著一件破爛的小院。小院中門大開,院子裡蹲著一個女子正用手搓著黑乎乎的泥球。
儘管婦人的臉上已經沾滿了黑乎乎的粉末,可李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李二心裡蹬蹬作響,緊走兩步跨進了小院,眼眶已經發紅,哽咽道:“你,你是......”
李佩旋聞聲頓時僵住了,扭頭觀瞧,便瞧見那個偉岸而又熟悉的身影,頓時淚如泉湧。
她踉踉蹌蹌的跑到了李二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李二的雙腿,積壓在胸口的委屈,終於釋放了出來。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