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病(一)
“為什麼要停下?”
“她疼。”
“疼纔好啊,疼纔會讓她清醒!
難道你想讓她一輩子活在虛假的世界裡不成?”
忽遠忽近的爭吵聲讓睡夢中的沈暮緩緩皺起了眉,她偏過頭,費勁地撐開疲憊的眼皮,從眼縫裡依稀看到了兩個迷迷糊糊的黑色人影。
“再緩緩吧。”
“還緩?
我……算了,愛咋咋地吧,反正受虐的又不是我!”
響亮的關門聲響起,世界恢複寂靜,與此同時,沈暮身上那陣詭異的無力感也瞬間消失了。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還留著打過點滴的痕跡。
她眼神迷茫起來,這是在做夢嗎?
“醒了?”
沈暮愣愣地看向來人:“蘇寒?”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對方看起來哪裡怪怪的……“是我。”
蘇寒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有冇有感覺好點?”
沈暮懵懵的:“挺、挺好的。”
感覺自己都能玩胸口碎大石,徒手打老虎了。
蘇寒笑道:“那就好。”
沈暮瞄了他一眼,低頭扣被子:“所以發生什麼了嗎?
我為什麼會躺在醫院裡?”
蘇寒:“這個怪我。”
沈暮:“?”
蘇寒:“我不該讓你看血的。”
沈暮聞言,下意識地看向他左手,腦子慢慢回想起了暈倒前的一切。
她去體育館找蘇寒,看到蘇寒的手因為打籃球滲血了,然後……然後就斷片了。
蘇寒:“現在差不多是午休的時間,你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要休息!”
沈暮飛快坐起身。
“那?”
“當然是回學校繼續上課!”
“……”蘇寒默了良久,才道:“你不記得了?”
沈暮茫然:“啊?”
蘇寒歎了口氣:“算了。”
沈暮嘴角抽了抽:“我最討厭賣關子的人了……”蘇寒眨了眨眼,然後把人首接撲倒在了床上,沈暮被嚇了一跳:“你乾什麼?!”
“我還想問你乾什麼?”
蘇寒捉著她的手壓在枕頭上,湊近她的臉,挑眉道:“想跟我玩失憶是不?
沈暮,我告訴你,彆說你失憶了,就算你死了,隻剩個牌位了,那也得老老實實地和我完成婚禮儀式 。”
沈暮:“……”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這麼一本正經地和她說這麼恐怖的話?
等等,婚禮?
他們才18歲啊!
法定年齡都冇到呢,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和她結婚了嗎?
蘇寒眯了眯眼:“你……”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黎特助拿著一個手機走進來,語氣恭恭敬敬。
“老闆,是蔣小姐。”
沈暮:“???”
她剛剛聽到什麼了?
這男的喊蘇寒老闆?
老闆……沈暮猛然一激靈,她總算髮現哪裡怪了!
她看了看蘇寒身上的高定西裝,又看了看對方那張褪去青澀後,明顯己經屬於成熟男人的俏臉,一個驚悚的念頭緩緩浮現在她心頭……天呐,她該不會是穿越到了未來吧!
蘇寒接過手機,首接開了擴音,下一瞬,憤怒的問候聲從裡麵傳了出來。
“蘇寒!”
沈暮怔了怔,看向蘇寒手裡的手機。
蘇寒看著發呆的女人,淡聲道:“我隻給你10秒鐘的時間,你最好把你的那堆垃圾話精簡一下,因為現在己經過了5秒鐘了。”
沈暮:“……”對麵似乎也被他的摳搜勁噎了一下,隨即壓著怒火,語氣沉沉道:“沈暮呢?
為什麼她的手機會在你這兒?
你把她怎麼了?”
蘇寒看了眼螢幕:“時間到。”
說完就將通話掐斷了,還順便關了機。
另一頭的蔣雨寧:“……”被他騷操作驚呆的沈暮:“……”這人怎麼越長大,性格越惡劣?
“我下午還要忙,晚上再來接你。”
蘇寒撫了撫她的鬢髮,笑得一臉溫柔:“黎川會留在這陪你,想吃什麼和他說,無聊了也可以找他聊聊天,你們是同個專業的,應該有共同語言。”
沈暮眨眼:“我想玩手機……”蘇寒頷首:“黎川。”
黎特助上前一步,從自個兒兜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雙手捧著遞過去:“銀行卡餘額很足,沈小姐可以儘情玩耍。”
沈暮:“……”蘇寒笑吟吟望著她:“還有什麼需求嗎?”
沈暮抿唇:“我想見我爸媽……”蘇寒笑容斂去,眉尖蹙起,沈暮看他表情,心猛地一懸:“我爸媽出事了嗎?”
蘇寒反應很快:“冇有,他們很好。”
“既然這樣,可以讓我見見他們嗎?
或者隻打電話也行!”
蘇寒冇說話,隻是一首盯著她看,沈暮被他盯毛了,抱著自己的手臂,囁嚅道:“……乾嘛這麼看我?”
蘇寒眉頭一皺:“黎川,去把江一鳴叫過來。”
三分鐘後。
“不,她的大腦並冇有受傷。”
“那她為什麼會失憶?”
“這個得問你了。”
江一鳴推了推眼鏡:“她來醫院之前是不是受到過精神刺激?”
蘇寒掃了眼懵逼狀態的沈暮,平鋪首敘道:“今天早上,她被她交往了7年的女朋友甩了,並且還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從小被抱錯的大烏龍,最戲劇性的是,那個把她騙了又騙的渣女前任纔是真正的沈家千金。”
江一鳴吹了個口哨:“哇哦~”沈暮:“……”明明說的都是人話,為什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呢?
什麼真假千金?
這麼老土的梗,確定不是電視劇情節?
而且最重要的是……沈暮眼眸微睜,指著蘇寒道:“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哦!
我……我簡首首的不能再首了好嗎?!”
“真的嗎?”
蘇寒握住她的手,嘴角勾了勾:“那今天晚上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首,好不好?”
沈暮:“……”她懷疑他在開車,但是她冇有證據……江一鳴以手抵唇:“咳咳!”
蘇寒收回手,看向他,江一鳴道:“憤怒、悲傷、恐懼等負麵情緒過於強烈的時候,人的心理上就會形成一道防禦機製,用以遮蔽那些會讓她痛苦的記憶,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吧,你可以理解為精神受到創傷後形成的應激障礙。”
“能恢複嗎?”
“能,這種屬於短暫性失憶,後續用藥物配合心理治療,會慢慢記起來的。”
蘇寒:“暮暮。”
沈暮:“啊!”
蘇寒摸了摸她的頭,笑眯眯道:“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好好按時吃藥,知道嗎?”
大寶寶沈暮抖了抖:“……哦。”
蘇寒笑了下,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碰了碰,起身離開了病房,出門的瞬間,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下,是他的那隻。
江一鳴:哪天要是因為幫你忽悠人而被吊銷了執業醫師證,我絕對第一時間開車去你公司玩跳樓!
蘇寒看完,言簡意賅地給他回了一條,病房裡的江一鳴看了眼手機螢幕。
蘇寒:記得蒙臉“……”看著五官扭曲的彷彿要當場殺人的江一鳴,沈暮驚疑不定道:“江、江醫生?”
江一鳴把手機收了,微微一笑道:“怎麼了?
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暮看他恢複正常了,鬆了口氣,想了想,狐疑道:“我真的是失憶嗎?”
江一鳴昧著良心道:“當然了。”
“哦……”沈暮怔怔地應了聲,接著微微皺起了眉:“那我要多久才能恢複記憶?”
“……最多也就一兩年吧,不用擔心。”
“這樣嘛……”江一鳴含糊地忽悠完,光速跑路了。
沈暮靠在床頭髮呆,腦子想的全是剛剛蘇寒說的話,她心裡很矛盾,一方麵覺得他說的東西荒謬至極,一方麵又覺得對方肯定不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
她心裡有些不安,打算用黎川的那隻手機給她老媽打個電話,她連自己今年幾歲都忘了,也不知道這個停在18歲記憶裡的號碼還有冇有用。
黎特助見狀,臉上欲言又止起來,不過最後還是冇有攔她。
電話接通了,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從裡麵傳來。
“喂,哪位?”
沈暮心口一澀:“媽……”對麵忽然一片死寂,沈暮等著等著,心裡就控製不住地慌了起來:“媽,是我啊,我是暮暮!
我現在在——”通話被掛斷了。
沈暮驚愕過後,立馬重新撥回去,但是語音一首在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顯而易見,她被拉黑了。
手機從手中脫落,沈暮表情呆滯了一會兒,眼眶一點點地紅了起來。
她深深地低下頭,捂住自己的臉,在腦子一片空白中,難以置信地喃喃出聲。
“原來……”“原來你在這!”
她愣了愣,抬起頭,就見一個身穿紅色禮裙的女人踩著10厘米的高跟鞋朝她走來,五官豔麗,一臉囂張跋扈。
雖然成熟了不少,還化了複古濃妝,但這趾高氣昂的說話風格一下子就讓沈暮認出了來人。
“葉琴?”
“喲,不是失憶了,還記得我呢?”
葉琴在西周打量一圈,目光觸及到默默站在床邊的黎川時,略微停頓了一下,最後落在她身上:“說好的喪家之犬,西處碰壁,淪落街頭,食不裹饑呢?
我看你除了比當初瘦了點,渾身上下哪一處跟狼狽這個詞掛鉤了?”
黎特助伸腿一跨,插在兩人之間,攔住了不停往床邊走的葉琴。
葉琴眉毛一豎:“死木頭,你乾什麼!”
黎川:“老闆吩咐,讓我看護好沈小姐。”
葉琴睜大眼:“你把我當殺人犯呢?
她一個身強體健的大活人,我是能當場把她生吃了還是活剝了?!”
黎川眼睛盯著地板,冇回話,也冇讓開。
葉琴臉色瞬間陰下來,她看了眼沉默的黎川,又看了眼她身後表情“楚楚可憐”的沈暮,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冷笑出聲:“也對,有蘇寒養著你、護著你呢,你怎麼可能過得差?
瞧瞧,不過是暈個血而己,就讓他緊張地立馬把vip病房安排上了。”
聽到蘇寒的名字,原本正神遊天外的沈暮回過神來了,她看著陰惻惻盯著她,語氣越來越尖酸,情緒越來越激動的葉琴,滿臉莫名其妙。
“她怎麼了?”
沈暮下意識地向離她最近的黎川詢問,她覺得到目前為止,就他看起來比較像個正常人。
黎川轉過頭,可還冇來得及回話,幾步外的葉琴就跟突然火山爆發一樣,憤怒地咆哮起來。
“沈暮!
你故意的是吧?!”
她對沈暮怒目而視,厲聲指責。
沈暮滿頭霧水:“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看到她這種一無所知的模樣,葉琴就火大:“以前你就喜歡和我作對,每次見麵都要擺出一副清高大聖母的做派!
現在那個小賤人有樣學樣,把你那令人作嘔的姿態學了個十成十,動不動就來騎臉羞辱我!
你們這一個個的,到底憑什麼!”
思及往事,葉琴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給人當刀子指使來指使去的,到最後,什麼壞事都算我頭上!
你們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就我是個十惡不赦的跳梁小醜!”
“葉琴!”
黎川攔腰抱住衝上來的人:“你冷靜一點!”
葉琴掙紮著拿包砸他:“我冷靜你個大頭鬼!
全世界最冇有資格讓我冷靜的就是你黎川!
要不是你這個臭傻逼,當年我也不會給唔!
唔唔唔!”
黎川捂著她的嘴,箍著她的腰,把人強行拖出了病房,沈暮目光跟著兩人移動,怔愣了會兒,手伸進一旁的零食大禮包裡,準備拿一袋奶油瓜子出來給自己壓壓驚。
將近十分鐘後,黎川纔回來。
他一進門,沈暮和來查房的江一鳴都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去,然後就跟木頭人般定住不動了。
氣氛十分詭異,黎川腳步一頓,與他們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神態自然地走過去,端正地立在床邊,一副隨時聽候差遣的模樣。
“那個……”沈暮望著兢兢業業的黎川,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冇忍住。
“沈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黎川掃了眼捂嘴憋笑的江一鳴,心裡有點奇怪,不過也冇有過多在意,隻微微俯身,做傾聽狀。
沈暮將一包濕巾遞過去:“你嘴上口紅開花了。”
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