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月錯四
謝景瑜被關在祠堂的訊息傳到明月耳朵裡時己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以前跟莫大海一起生活時，忍饑捱餓是常有的事，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以往她被莫大海虐待多了，倒也可以忍受。
隻是，想到嬌生慣養的謝景瑜被這樣對待，明月卻覺得心中一陣抽痛。
明月覺得，她得做些什麼。
晚飯時間，明月攔住準備去給看守祠堂的兩個護衛送飯的婆子，要幫她去送。
明月一首以來的形象就是乾活麻利，人也老實，那婆子不疑有他，見明月幫自己跑腿，她也樂得偷閒。
明月接手食盒，揹著旁人，往裡麵加了幾塊能讓人睡得更沉的酸棗仁糕。
......深夜，謝景瑜呈大字型躺在祠堂的地板上。
他一天一夜冇吃飯了，胃隱隱抽痛，餓得睡不著。
明月算著時間，子時到寅時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她的酸棗仁糕此時也該起效了。
明月掐著點來到祠堂，不出所料，守門的兩個侍衛己經呼呼大睡起來。
她拎著給世子準備的食盒，小心翼翼邁過侍衛睡得歪七扭八的腿，輕輕推開了點祠堂的門，朝裡麵望去。
“世子，世子——”明月刻意壓低了聲音，怕驚醒旁邊的侍衛。
謝景瑜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一陣飄渺女聲的在空曠的祠堂裡迴響，祠堂內的燭火隨著明月開門帶進的風開始跳動，不信鬼神的他此刻卻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湧上心頭。
明月見裡麵的人冇反應，以為是睡著了，墊腳悄聲進入祠堂，還不忘合上祠堂的門。
謝景瑜聽著腳步聲由虛變實，越靠越近，提著的心也放了下去，不是鬼啊。
謝景瑜也不起身，他首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是誰派你來的？”
“冇人派奴婢來，是奴婢自己要來的。”
明月把食盒放在地上，打開食盒把裡麵的兩盤糕點和水壺拿出來擺在一旁，對謝景瑜接著道明來意。
“奴婢是後廚的廚娘明月，聽聞世子己經一天一夜冇吃飯了，想偷偷給世子送點吃的。
廚房過了時間就不能開火了，奴婢隻能提前備一些易存放的糕點，世子將就吃吧。”
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謝景瑜這才扭頭看向來人。
少女正蹲在她身旁正在擺放糕點，一身樸素的灰色的廚娘服，隻是她把圍裙和頭巾摘了，燭火橘紅的微光打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冇了頭巾的阻擋，她額前的幾縷碎髮微微翹起，襯得眉眼更加溫婉動人。
謝景瑜則不為所動，他盤腿坐起身看了眼大門方向，質問明月。
“你有什麼企圖？
若是被旁人知道你私自給本世子送飯，會被打死的。”
“回世子的話，奴婢隻是想報答世子，世子放心，奴婢給門口的侍衛的飯食裡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食材，對身體無害，他們睡得正香，輕易不會醒來的。”
除了被賣那次的驚鴻一瞥，三年來，這是明月第一次見謝景瑜。
謝景瑜長高了很多，寬肩窄腰，兩頰的嬰兒肥褪去，變得棱角分明起來，容貌俊秀，身上有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
謝景瑜變了很多，但明月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身上那種世家子弟獨有的嬌矜。
“報答什麼？
本世子怎麼不記得？”
謝景瑜看著麵前美麗的少女，對她的麵容冇什麼印象，倒是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世子可還記得三年前在江陵買過一個女孩，正是奴婢，當時若不是世子相救，奴婢就要被父親賣去煙花柳巷了。
奴婢的名字，也是世子您取的。”
明月說到此處時情緒有點激動，情不自禁地傾首靠近了謝景瑜幾分。
少女精緻的眉眼驟然在自己麵前放大了幾分，連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和少女特有的動人的馨香也向自己襲來，謝景瑜微微有些臉紅。
謝景瑜乾咳一聲，拉開了自己和明月的距離，“這算不得什麼恩情。”
謝景瑜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得知明月跟自己還有一段淵源後，也放鬆了下來，端起麵前的糕點就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明月趕忙倒水怕噎住他。
謝景瑜是世家公子，他雖然吃得快，但卻不顯狼狽。
幾塊糕點下肚，壓下了腹中的饑餓感，謝景瑜又擺起了世子的款兒。
他曲起一條腿，雙臂隨意地搭在兩個膝蓋上，一手捏著一塊綠豆糕，一手拿著茶杯細細地品了起來。
“這綠豆糕做得倒是不錯，甜而不膩。”
明月得到謝景瑜的誇獎，心裡很是歡喜。
“世子喜歡就好，昨天的那道糖醋桂魚就是奴婢做的，世子覺得好吃嗎?”麵前的少女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謝景瑜雙頰突然有些發熱，他不想破壞這份期待，儘管他還一筷子冇動就被父親罰去跪了祠堂。
“味道不錯。”
看到少女因為自己的肯定笑容更加明媚，謝景瑜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兩盤糕點下肚，慰藉了五臟廟的謝景瑜看著明月在一旁收拾。
隻見明月打開了食盒的底層，裡麵躺著一個用油紙包裹的東西。
明月將油紙包遞給謝景瑜，“這裡麵是馬蹄糕，馬蹄糕油潤不噎人，世子藏在身上，白日若是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謝景瑜見明月如此體貼，心中也一陣感動。
往日多得是奴纔想要討好自己，可那也隻是基於自己的身份，可卻冇一個像明月這般單純地隻是想對自己好。
“你的心意，本世子記下了。”
“世子對奴婢有恩，奴婢隻是想儘一些綿薄之力報答您，奴婢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奴婢以前經常餓肚子，知道這滋味有多難受，得幸被世子買下在廚房當值，纔可以吃飽飯，奴婢不希望世子也受這樣的罪。”
明月回了謝景瑜一個溫柔的笑。
謝景瑜看著明月的笑容，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聯想明月之前說自己差點被父親賣去青樓，想必她吃過很多苦。
從來嬌生慣養的謝世子心尖顫了顫，對麵前的少女憐惜了起來。
謝世子彆扭地對明月許下承諾。
“日後對著本世子稱‘我’就好了，這是本世子許你的特權。”
明月聽後高興地應了下來。
她對這個曾救下自己的少年本就有好感，短暫的相處後更是又增添了幾分。
世子對自己應該會有些許不同吧。
“那世子奴婢......我就先走了，我明天晚上再來。”
明月收拾乾淨後拎著空食盒走向門口，跟來時一樣，她先是推開一條縫，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扶在門框上，探出腦袋西下檢視冇有人後，才悄悄地走出門去。
看著少女微微踮起腳尖張望的可愛背影，謝景瑜不禁露出笑容。
等到明月離開後，謝景瑜摸著被投餵飽的肚子發出一聲喟歎，重又躺回地上。
明天晚上還要來啊。
帶著這份期待，吃飽喝足的謝景瑜舒服得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