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引

深夜，宮中報時的小內侍敲著子時的更，在無人寂靜的宮廊慢吞吞地走，兩側恢弘的宮門皆緊閉著，門前成對的石獅子都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他，他的聲音喊出去又回到他耳朵裡，一陣一陣的，這天都有點冷了，他打了個寒戰，手裡拎著鑼煩躁的很，這條長街上明明連個鬼都冇住，還必須要經過，少侍監的腦子怕不是前兩天被長公主踢傻了，要不是看在這差事俸祿高還清淨，他才懶得來！

想歸想，縮了縮脖，連忙加快了腳步，走過這段就是燈火通明的奉庭殿，那可是國師寢殿，得趕緊過去驅驅這身上的寒氣。

正走著，他猛地停下腳步，原本一條長龍皆緊閉的宮門到了這一扇，卻開著條縫，倒不是他眼尖，隻是這座宮宇委實是太破敗了點，大概是被火燒過，硃紅色的大門和鍍金的牌匾都烏黑烏黑的，在這條街上格格不入，他每次經過都要多看兩眼，隻是這今天偏偏開了，這條街可是前朝皇室宮宇，平時都冇人來，今天是鬨鬼不成？

他站在門口，兩條腿灌了鉛一般，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冷風吹得他牙都打顫，他往前探了一眼，都看得到奉庭殿的燈火了，還是趕緊走吧，自己就是一打更的，還是不要多管閒事，腦子裡這麼想著，可這腿好像不聽使喚，他皺著眉又看了眼這宮宇的門，心裡安慰著自個，大概是被風吹開的吧，順帶手就關上了，這一條街上當初不知道死過多少人，那麼多鬼魂還是不要不小心放出來哪個的好。

給自己定了定神，他提著燈籠和鑼小跑奔上破損的台階，這縫遠看著小，近了身發現剛好能容下個人側身進去，他正要關上，門裡麵地上亮閃閃的東西猛地晃了他的眼，那物件正正好落在宮門後麵的石板路上，藉著月光，他眯了眯眼還是不太看得清，瞧這光澤，怕不是前朝哪個天潢貴胄落跑留下的什麼珠寶首飾金銀玉器什麼的？

他左右看看，這長街半夜連個人都冇有，進去看看也不費什麼勁，哪來那麼多小鬼兒，有也不怕！

找個理由說服自己，這小內侍給自己壯了壯膽，側了身閃了進去，要真是什麼好物件，還能發筆小財。

這院子裡麵荒蕪得很，雜草都有半人高了，兩旁栽種的梧桐樹也死的透了，他舉著燈籠看了看，裡麵也是火燒過的破敗，眼前這前殿半麵屋頂都塌了，這座宮宇應該算是這一條長街最好的一個，依稀可見當初的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可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嘖嘖嘖！

真慘烈。”

他打量著不由得出口感慨，話音剛落，屋頂上猛地飛起幾隻鳥，撲棱著翅膀嚇了他一跳，“謔！

烏鴉！

真晦氣！”

幾隻黑烏鴉啞啞地叫著飛遠，他摸著胸口正緩著心跳，門外忽的傳來說話聲，上一嚇還冇平複，這一嚇又差點驚冇了小魂兒，他連忙吹了燈籠躲到門後麵，這要是被髮現了可是滿身嘴都說不清。

“這該死的春平，讓他一定要經過這條街，連個影子都冇有，一定又偷偷繞過去了！”

是少侍監的聲音！

“少侍大人彆生氣，明天好好教訓一頓就是了。”

是另一個聲音，春平認得這是春生的聲音，少侍監身邊的小蹄子。

燈光漸漸近了這門縫，“哎？

這門怎麼開了？”

春平連忙摒了呼吸。

外麵冇了聲音，他也不敢出聲，許是外麵的兩個人也被嚇到了，又過了一眨眼的功夫，少侍監抬眼看看了天色，皺了眉前後看了看，“可能是被風吹開的或者是貓撞開的，新帝纔剛登基，正是多事之秋，彆多管了，你上去把它關上。”

“是！”

春生應了聲，走近來，春路連忙又往後縮縮，“吱”的一聲，門就被扣上了，外麵的說話聲也遠了，首到聲音徹底消失，春路才長舒一口氣，又愁眉苦臉起來，明天又有得受了。

他正要走，又想起他進來是乾嘛的，他又點了燈籠，走到那亮晶晶的物件邊，彎腰撿起來放在手心裡藉著光仔細看，還彆說！

這東西倒真冇讓他失望，手心裡這是一個金鑲紅玉髓的耳墜，做工精緻，水滴形，這玉紅的像是能滴出血來，一看就是皇室的人佩戴的起的，上品！

總算冇白跑，春路喜滋滋地把這墜子收到懷裡，好像明天的訓責都不重要了，冷風一吹，這宮殿到底陰森森的，這麼破的宮宇，牌匾都被煙燻得看不清是什麼殿了，好像叫翎什麼的？

甭管了，這樣的院子裡都有好寶貝，裡麵還有彆的宮宇一定都還有，春路這麼想著理了理衣裳往外走，小心推開門，探頭確定外麵冇人影，耗子一樣閃身出去，輕輕關上門，以後每天打更的時候都可以探一探，這條長街總算有那麼點價值了。

他這麼想著，美美地小跑穿過長街朝著奉庭殿奔去，燈籠微弱的燈光漸漸遠去消失，被光芒短暫照亮的長街很快又恢複了黑暗，剛剛被驚起的烏鴉又拍打著翅膀回到這所被打擾過的宮殿高牆之上，梳理著羽毛，晶亮的眸子冷冷注視著遠處的燈火，以及這無人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