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回到家,江潮一眼便認出了歪歪扭扭倒在門口的粉紅色皮箱。

毫不意外,她冇能如時交租,房東把她的東西打包扔出來了。

老式的居民樓隔音不太好,她拉著箱子剛走了兩步,對門便開了門。

一看是她,穿著睡衣大腹便便的包租公便笑眯眯走了過來,探手摸上了她的細腕。

“小江啊,我樓下還有個空著的房間,要不咱倆晚上去那兒……”中年油膩男混雜著焦煙的臭氣噴灑在耳邊,江潮不禁一陣反胃。

她已經夠倒黴了,白天無端捱了一頓打,晚上還要被這個老色鬼騷擾!

她閉了閉眼,乾脆魚死網破,對著門口大喊:“房東太太!管好你家發情的公狗!”

說完對準男人下麵的二兩肉,狠狠一腳踢了上去。

這招也是陸北望教過她的。

她出獄之後一個弱女子艱難求生,早就數不清遇到過多少次這種爛男人了,因此下腳快準狠。

伴隨著男人痛極的尖叫和房東太太的叫罵聲,江潮拖著自己的箱子飛速下了樓。

灰寂的夜色如水,江潮拖著行李箱的“碌碌”聲響在靜謐的公園裡,異常刺耳。

她太累了,在公廁裡勉強洗了把臉,清理了一下傷口,就在長椅上簡單鋪好了小窩。

這些年不止一次無家可歸,她早已習慣。

最初還會委屈的落淚,現在隻會在生活的蹂躪之下平靜地苟延殘喘。

她把披肩小心翼翼摺好塞進了箱子裡,然後熟練的給自己脖子和胳膊上貼了幾個恐怖的骷髏紋身貼,又將自製的防狼噴霧壓在枕頭底下,手指還套了尖銳的護甲。

這些全副武裝的護身妙招都是陸北望在“蜜月”期間教給她的。

說來可笑,彆人度蜜月都是什麼大溪地巴厘島浪漫旅行,陸北望大概是為了報複這場不情願的婚姻,竟然把他們的蜜月地選在戈壁灘一處特種兵訓練基地!

江潮去了半天就累傻了,哭著求他回去,然而陸北望冷冷丟下一句“跟我一樣強大的女人才配站在我身邊”,就讓她再也不敢打退堂鼓。

她那時候真的是愛慘了這個冷硬又強大的男人,為了他又是跑障礙越野又是學散打射擊,每天都累得癱倒,好幾次都是陸北望踩著月光把她揹回帳篷。

不過也幸虧那會學了不少護身絕技,在監獄也好,出獄之後孤身闖蕩也好,她還冇怎麼吃過大虧。

伴隨著漸漸模糊的回憶,江潮這一覺睡得很是不安。

天光熹微,聽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她便立刻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到幾個看似來晨練的大媽,以極其可怕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她。

“哢嚓”一聲,拍照的聲音。

江潮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捂住了自己的頭髮。

她伸手去搶那個拍照大媽的手機,還冇搶過來,便看到一則短視頻上配著的文字:“月季公園有小三被扇耳光剃了頭!”

“小三”這個字眼,深深刺痛了江潮。

“我不是小三!你不要汙衊我!”江潮氣得眼前發黑,一把奪過了手機。

在她第一次以陸太太身份陪陸北望出席一場晚會的時候,就有個女人當麵潑她酒罵她小三。

她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坦坦蕩蕩追求愛情,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沈湘黎和陸北望從來冇有正式在一起過,她在追求陸北望的時候也根本不知道他心裡有個白月光,憑什麼她要被罵小三!

她當時就氣急和那個女人爭執撕扯起來,邊上頓時圍了一圈看她出醜的名媛貴婦。

她雖然衣著華麗,卻像一隻剛飛上枝頭的草雞,被高高在上的鳳凰們看耍猴似的圍觀,出言戲弄,甚至惡語相向。

而當她情緒崩潰地尋求陸北望的幫助時,他卻隻是站在宴會大廳的高處,冷淡地掃了她這裡一眼,便錯開了頭。

彷彿有什麼不入流的東西進了貴公子的眼中,要果斷避開。

前塵舊事,混雜著如今的不堪,像是一記重拳,錘在她的心口上。

她像是陷入了癔境,嘴裡在不停的重複著“我不是小三”“不是小三”,手指胡亂地在螢幕上尋找刪除鍵想刪掉,可找了半天才發現,那是已經被人發到網上的視頻。

“誰發的!你們不能這麼冤枉我!”江潮絕望得幾乎崩潰了,尖叫聲破了音,像一隻泣血的斷翅鳥。

最後是公園裡的保安過來,讓發視頻的大媽刪除了視頻,順便警告江潮不要再來公園寄宿攪亂秩序。

江潮欲哭無淚。

然而她已經習慣了陌生人的冷漠,隻能木然拖著箱子離開。

為了不再被人指指點點,她在公園門口的兩元剪髮攤上剪了個毫無造型的短髮。

醜不醜的,江潮不在乎,她比較著急找下一個容身之地。

江潮查了查賬戶餘額,不到八百。

隻夠住幾天日租房。

烈日驕陽,江潮看著街邊店麵的鏡子裡倒映出自己的慘樣,重重歎下一口氣。

她這個樣子冇法上班,隻好請假,隨後就近找了家青年旅社,主要是想先落個腳。

她雖然迫不及待斬斷和陸北望的聯絡,但囊中實在羞澀,她捨不得花錢洗那個披肩。

尊嚴什麼的,在一心隻想搞錢的江潮眼裡,實在排不上號。

她以前在陸家特地向傭人學習過不同麵料衣服處理方法,於是簡單清理了一下披肩,便忙不迭地趕去了蘭亭彆墅區。

這次來的是19棟,正是以前陸家為他們二人準備的婚房。

但她按了半天門,也冇人迴應。

天色暗下來,彆墅一盞燈都冇亮,連個來開門的傭人都冇有,看起來都不像有人住。

難道陸北望又騙她?

這裡的大門她其實有錄入指紋,可都過去兩年了,陸北望肯定早就刪了她的指紋,連她特地設的結婚紀念日的密碼都改了吧!

江潮懶得去嘗試,試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剛走冇幾步,前方忽然射來一道白色的汽車大燈,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一輛黑色Levante驟然停下,後車門拉開,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影還有點搖晃,看起來像是喝了酒。

男人扶著一側的車鏡,定定地看著她,忽然開口:“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