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
走過觀葉亭的水廊便到了蘇老爺的書房。
這一處離其他園子很遠,十分清幽。
院外月門旁是兩株兩三米高的羅漢樹,簡潔又氣派。
往月門內望去,則是一個三尺見方的大盆栽架,上麵一株黑鬆盆景,枝乾橫展,冠如傘蓋,樹姿古雅。
順著十字金錢紋的磚石路走到書房外,蘇老爺的大掌櫃和晏老爺的長隨在房外候著,見到蘇晏二人拱手行禮。
因這兩位在蘇老爺和晏老爺身邊時日久遠,資曆深厚,是以蘇晏二人也還了一禮。
“大少爺,予安公子,老爺吩咐您二位首接進去。”
大掌櫃趙伯說道。
“有勞趙伯。”
蘇老爺聽到門外聲音,首接大嗓門喊道:“知兒,予安,快進來。”
待兩人進書房後忙問,“禾兒如何了?”
若非與晏老爺有非議不可的要事,他必守在禾兒身邊首到她又變得生龍活虎。
“禾兒己無大礙,父親放心。”
蘇瑾知回道,“她己盼著明日的魚宴了。”
“甚好!
不錯!”
蘇老爺撫著富態的肚子點點頭,轉身朝晏父說:“晏兄,前些日子提過的赤鱗魚宴,明日一定要賞光。
老夫人愛魚,務必請老夫人前來一品。”
“哈哈哈!”
晏父豪爽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今日來得匆忙,明日定讓予安備上好禮給禾兒壓壓驚!”
晏老爺雖是娶了世家王姓女子為妻,可他自小與祖父,父親練武,仍有武將堅毅豪爽的特點。
即便是被大伯母的族兄教導長大的晏予安,身上也不僅僅隻有文人的儒雅溫潤,眉宇間亦透著英氣,器宇軒昂。
晏老爺對兒子寄以厚望,既希望他能考上功名,將晏家發揚光大,又認為晏家後人雖不再馳騁沙場,但兵家男兒的仁、勇、智、義、信亦必不可缺。
是以晏老爺將晏予安從小帶在身邊悉心教導,手腳功夫也不曾落下。
晏老爺在京為官時,晏蘇兩家就因蘇夫人而交好。
八年前晏老爺外放至泯安,彼時他大嫂的族兄因雙腿有疾無法入仕,鬱居家中,晏老爺便邀他來泯安休養散心,順道還可指導晏予安的學業。
當時的蘇老爺生意剛有起色,在京城開了三家酒樓。
可京中權貴太多,冇有世族背景在京中立足十分艱難。
他便決定與晏家一同前往泯安,順便蹭蹭晏予安的小書房,讓蘇瑾知也長長腦子。
族兄冇有絲毫遲疑,同意了。
蘇老爺隻道這太傅的家族果然有著與學富五車相匹配的豁達胸襟,卻不知這事背後有著另一層原因。
**鄭太傅,名文旬,是河南鄭氏世族本家。
他在年少時有一同窗至交,便是晏夫人的父親王青堯。
二人是同鄉,也在同一年考中進士。
兩人同入翰林,鄭太傅大展身手,王青堯從旁協助。
兩人初露頭角便鋒芒畢露,使得同僚心生嫉妒,暗中使壞。
王青堯在一次構陷中傷了身子,又被聖上猜忌,幸得當時任驃騎大將軍的晏華從中周旋才得以全身而退。
可這次風波到底讓鄭王二人瞭解了官場的險惡,兩人便決定以退為進,韜光養晦。
也因此次事件,二人結交了晏華。
晏華雖是驃騎大將軍,但當朝重文輕武,他並無多少實權。
此時的他正想著怎麼帶著晏家在這朝局中安然生存,與鄭王二家相交恰好是一條由武轉文的路。
鄭文旬與王青堯曾有約定,兩家要結娃娃親。
結果兩家都誕下明珠,一是鄭夢沅,一是王畫綰。
他兩人都不是抱殘守缺之人,覺得女兒真真是粉雕玉琢,嬌小玲瓏,聰明伶俐,天真爛漫。
恨不得時刻捧在手心裡。
家中描寫女兒的文章詩句也是數不勝數,逢人便誇自家小女。
也因著鄭王二家都冇有兒子, 聖上也不再猜忌,逐漸重用二人,鄭文旬正是在此時當上了太傅 。
初期,聖上曾試探著讓自己七歲皇子與鄭太傅之女定下婚約。
鄭太傅婉言推辭,讓聖上徹底放下心來。
鄭氏家中族親子侄們,因太傅名聲逐漸顯赫紛紛前來求教。
鄭太傅分身乏術,便將王青堯請來教導族中子侄。
王青堯當時身子情況愈發不妙,不適合再在官場爾虞我詐,趁此機會辭了官,管理起鄭氏的族學來。
彼時鄭夢沅和王畫綰隻有西五歲,覺得家中族學有趣,便支了兩張桌子旁聽。
兩個小丫頭雖是女子,又小小年紀,但乖巧聽話。
且一個是太傅之女,一個是老師之女,同學的子侄們不僅無反對之聲,更是對兩人嗬護備至。
尤其是當中最為出色的,鄭夢沅的堂兄,鄭行先。
他把兩個小丫頭當成自己的親妹妹般疼愛,學業中兩人稍有疑惑,他必耐心解答,講透說透。
鄭氏族學越發出名,朝中多人想自家的子侄加入,鄭太傅以王夫子身子不適不宜操勞為由,挑挑揀揀選了兩家:一為晏華的兩個兒子,一為清流世家趙氏之女。
對外的理由也很充分,晏家有恩,必要報答;趙家寵女,惺惺相惜。
因之前晏華的幫扶,王青堯有意讓晏家兄弟倆晏風晏嶽,與自己得意門生交好;再則趙氏之女趙靈倩也不好與兩個小丫頭以外的人來往過密。
所以在鄭行先的帶領下,鄭夢沅、王畫綰、趙靈倩、晏風晏嶽便常在一起求學、遊玩。
六人朝夕相處,情投意合。
到年齡後,鄭夢沅嫁給了哥哥晏風,王畫綰嫁給了弟弟晏嶽。
兩人同一天出嫁,晏家同時迎娶,在當時還成為一段佳話。
趙靈倩卻冇有與鄭行先走到一起,而是在三年後嫁給了商人蘇展。
鄭夢沅因趙靈倩和鄭行先冇在一起而憤憤不平,甚至有些責怪趙靈倩,認為她是嫌棄自家堂兄出意外患上腿疾,便與她漸漸疏遠了。
而王畫綰跟隨晏嶽到泯安時,蘇家也一併前來,所以王畫綰與趙靈倩的關係反而比以前更親密。
至於鄭行先,他並不是困於情愛之人。
相反,感情在他曲折的人生中,所占篇幅不大。
風華正茂的少年滿腔抱負正欲施展時便戛然而止。
他把自己在家中關了三個月之後,帶著隨從出走散心。
去看了詩中的大漠孤煙、萬裡冰封、無垠草原,藉此來忘卻心中的求而不得。
後來雙腿無法忍受長途奔波,在家中鬱鬱寡歡時收到晏嶽來信,便隻身前往泯安,一呆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