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翠

又走了一段路，燭光漸漸暗了下去，好在天光漸漸亮了。

春桃自從聽了元公子的遭遇，每每看向元公子的眼神都略帶同情，又不好當麵說他家人的不是，就與我商量著在京城給他謀份容易點的活計討生活。

元公子許是感受到了我倆的好意，敞亮的說道：“我有一門乾木活的手藝，總不會餓著自己，兩位姑娘不必擔心。”

“若是乾木活無法填飽肚子，到時元某自會另尋出路。”

“好男兒當自強，如此甚好。”

我說道。

想必他也不願麻煩我與春桃這兩位與他狹路相逢的朋友。

天吐魚肚白的時候，我們剛好走到山腳下，這附近皆是樹木與山嶺，鮮有人家，再翻過兩座大山，那有一座小廟，有位相熟的守廟人，倒是可以讓他起灶燒火，飽餐一頓，不過收費不低。

路途太遠，又冇帶乾糧，該讓他人掙的錢想留也留不住。

春桃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糖米糕，可心的舉到我嘴邊，我順勢張嘴咬了一口，她才放心的把糖米糕塞到我手上。

我知她是憐我現在的處境不安，怕我憂思過度，且昨晚未曾入食，又連夜趕路，身體會吃不消。

她知我的脾性與飲食習慣，我喜歡甜食，她就想著法子做甜食哄我吃，這糖米糕該是她昨晚做的。

糖米糕做法簡單，春桃最為拿手。

做法是把米飯蒸熟後，在上麵撒一層紅糖，趁著熱氣攪拌讓糖融入米飯中，再用石臼舂打至麪糰狀，然後用手揪成一個個小團，再捏成花瓣狀，擺在碟子裡，最後再淋上糖漿，這小糰子不僅看起來好看還好吃，吃起來口感綿密又帶著絲絲甜味。

我吃著糖米糕，不知為何，卻覺得它吃起來有點苦。

元公子倚靠在一旁的樹乾上，對著我說道剛剛走過的山，名喚斷腸山，這名還是他從地圖上看來的。

要不是他的提醒我都快忘了這山的名了，當初父親親口對我說過於思念一個人是會牽腸掛肚的，斷腸就是形容極度悲傷或憂傷的人，同時他也希望我斬斷思念，忘了母親，也不要再思念母親。

如今看來，父親這人真是思慮周到，這句話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都顧全了他自己。

“斷腸山啊，這名可真不討喜。”

除了我尋常叫人打理的山徑小路，一眼望去山木林蔭，百草豐茂，很是符合一座孤山的風貌。

“元某也覺得這名不好，不知小姐有無更好的想法。”

見他和春桃都把目光投向我，我都懷疑他是故意想引出這句話的。

我輕輕搖了搖頭，以往我隻在心裡默默唸叨母親的名字，來指代這一座山，若是以母親的名諱來為一座山命名我認為不妥。

“玉翠山如何？”

他思慮了一會，才緩緩道出他的答案。

春桃看了看我的臉色，冇發現我有任何的不悅，就點了點頭表達她的立場。

他轉而看向了我，我被瞧得久了，也點了點頭。

“玉翠山就算做我們三個人共同為這座山取的新名字。”

他很是開心，用手中的行山杖在我們站立的地方寫了大大的“玉翠山”這三個字。

他寫的字很好看，似是古篆體。

看樣子也是念過書的。

“小姐，他這字寫得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的。”

春桃在我耳邊低語，我回想了一下，他倒從未說過自己家中貧困，隻說他二弟的婚事為他所累，不得己才成了家中棄子。

他這人有一點好，很會為人解答疑惑。

“兩位姑娘覺得我這字寫得如何？”

他把行山杖夾在腋下，挺首了身軀，語氣傲然，滿臉神氣。

“這字寫得很好。”

我和春桃如實答道。

“實不相瞞，在我參軍入伍前我曾考取了秀才的功名，更是寫得一手好字，我臉上的疤痕和腿上的傷疾是在戰場上留下的，這手許久未拿筆生疏了不少。”

他倒是坦然。

“可你看著歲數不大啊？”

春桃有些詫異他的經曆，更多的是氣憤，他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他的至親怎麼敢將他趕出家門！

“我今年二十餘一，十七歲時參軍入伍，想來那都是西年前的事了。”

他的語氣很是淡然，絲毫冇有半點銳氣，心態平穩的接受了現狀。

“元公子可真是大丈夫。”

我從心底對他升起敬意，能上場殺敵的都非一般宵小之輩，他若願意的話，我倒是很願意為他謀得一兩閒職。

“大丈夫可不敢當。”

他很是謙卑的態度，讓我和春桃都對他青睞有加。

京城是個繁華地，富貴人家多，浮華之下的醃臢也多，相互耍心眼的人也不少，像元公子這般的實誠人可不多。

與他相處起來倒也輕鬆，閒聊間竟也翻過了兩座山頭，下山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小廟屹立在半山腰處。

小廟近兩年來修繕得越發恢弘壯麗，聽說是某位闊綽鄉人出錢修繕的，據說在這小廟求財運很有準頭。

春桃早就想來小廟拜一拜，沾一沾財氣。

小廟旁有一棵千年老樹，枝葉繁茂，枝條上掛了許多紅色的許願綢布，守廟人正躺在竹椅上在古樹下消磨光陰，遠遠的瞧見了我們三，很是熱情搖著手中的蒲扇歡迎我們。

“小姐，他這是看見了搖錢樹了。”

儘管打過很多次交道了，春桃還是不喜歡守廟人見錢眼開的性子。

“是呀，他頭頂的那棵樹，可不就是搖錢樹。”

那掛著的許願綢布可是要花錢買的，而且是根據綢布掛的是高枝還是低枝來定價。

“呔，那可是名副其實的搖錢樹了。”

春桃淺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