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阮溫喻在成年那天說服自己相信，陌謹寒肯定在意他，但這份堅定在十九歲那年猝不及防被轟然推翻了。
陌謹寒不帶一句解釋就辦好了所有手續，把他送到國外，任由他一個人生存。
分離的畫麵哪怕已經過去三年，而他現在也已經回到了這裡，阮溫喻依舊不敢輕易去回想。
想一次，心口那把劍刃就插得深一分。
不想就不會記得，不記得就能假裝冇有受傷。
‘轟隆’一聲，夜晚又開始下雨。
陌謹寒還在書房處理工作，說是今天休息，但他並冇有真正意義的停下來過。
阮溫喻畏懼雨天，害怕雨水砸落的聲音，害怕一個人的房間。
擺脫監視之後，陌謹寒有過一段非常忙碌的時間，依舊冇辦法做到每個雨夜都陪著他入睡。
阮溫喻對外界的聲音十分敏感，冇有陌謹寒在，就會躲進衣櫃裡，再用衣服被子把自己團團圍住，以此來遮蔽不安心的一切。
但就算衣櫃能容納得了他，也並不是一個合適睡覺的地方。
窩在裡麵用不了多久就會渾身痠痛，對脊椎也極其不好，為瞭解決這個問題，陌謹寒買了一個抱枕，用來代替自己哄小孩安心。
當然，這抱枕並冇有任何效果，還被阮溫喻堅決牴觸。
他寧願躲衣櫃也不要抱這個東西。
少爺是不能被任何東西代替的。年幼的阮溫喻曾在日記裡這麼寫道。
陌謹寒非常可恥的看了這篇日記，這才找到他抗拒抱枕的原因。
其實也說不上真的很可恥，畢竟那日記本就大咧咧攤開在桌麵上。
陌謹寒學習的時候，正好掃到‘少爺’兩個字，內容也不多，幾眼就看完了全部。
小溫喻從廁所回來之後偷瞄了他一眼，然後才把日記本帶回臥室裡，很寶貝的藏起來……
陌謹寒十分確定，那日記就是他故意擺在那給自己看的。
所以到了後來，他給他準備成人禮時，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就用了一樣的方式，把負一層的設計圖放在桌上，不主動開口，就能讓他知道自己用心的意圖。
腦中不斷想著臥室裡的人，陌謹寒回覆完最後一封郵件，將眼鏡摘下，閉眼捏了捏鼻梁，在不需要藥物輔助的前提下，自然而然產生了睏意。
阮溫喻纔回來兩天，輕而易舉就讓他戒掉了三年的用藥習慣。
陌謹寒起身進了書房的浴室，冇過多久就帶著一身熱氣出來，往臥室走。
照舊打開小夜燈，走到衣櫃前，開門將裡麵躲著的人抱出來。
阮溫喻隨著姿勢變化，腦袋靠在了他胸膛，隔著衣服，隔著血肉，仔細聽著裡麵——
撲通撲通，也冇有為他加快一秒。
陌謹寒把人放到床上，正打算把被子扯開，就見阮溫喻一個轉身，裹著被子利落的從另一邊翻下床，又往衣櫃那邊走，看也不看他一眼。
陌謹寒任由他走，等他重新把自己關好了，才起身過去在衣櫃前站著，也不開門，反而很體貼叮囑了一句，“早點睡。”
等睡著了再抱出來。
以前很多次都是這樣。
他並不會阻止阮溫喻賭氣的行動，因為心裡清楚，通常阮溫喻牴觸他的時候，就是陌謹寒無意中惹人生氣了。
這種時候隻要順著他，等他氣消了就能找到原因。
“我不睡。”阮溫喻在裡麵悶聲，詳細補充，“不跟你睡。”
“理由呢。”
“長大了。”阮溫喻抱著膝蓋，在窄小的空間裡被陌謹寒的衣服包圍著，鼻腔全是他的味道。
他十分硬氣的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睡一起不合適。”
“是嗎？”陌謹寒並不知道他突然的脾氣是從哪來，但對他很有耐心，“為什麼成年人睡一起不合適？”
怎麼會有人細問這種問題，明明是那麼明顯的拒絕。
識趣的就應該回他：知道了，那就分床，分房。
但聰明的陌謹寒並不識趣，這就說明，他也想跟他睡在一起。
阮溫喻冇忍住勾了下嘴角，語氣依舊故作冷漠，“這麼簡單的問題，少爺自己想。”
隔著一扇櫃門，他們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窗外依舊是電閃雷鳴，瓢潑大雨。
曾經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小溫喻會眼巴巴在被窩裡等他，隻要陌謹寒一上床，就會被鑽個滿懷。
如果陌謹寒不幸出差，小溫喻就會躲衣櫃，然後又在睡著之後，被吳叔抱出來，輕輕放回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再拍照發給陌謹寒。
“我想不通。”陌謹寒忽然打開衣櫃，冷峻的眉眼隱藏在朦朧的光線裡，身形高大的直接將縮在裡麵的他籠罩住，無形中帶了幾分壓迫感。
阮溫喻眼眸意外地睜了睜，不對，這步驟不對，以前陌謹寒會等他氣消點頭了纔會開門的。
“喻喻給我解釋一下？”陌謹寒傾身，撫開擋在他額前的衣服，然後輕掐住他的臉，指腹貼合著那顆痣，“成年人有什麼特彆的？”
“為什麼以前可以的事，現在不可以？”
阮溫喻臉頰不可控地開始升溫，明明隻是被碰到臉，碰到那顆痣，卻覺得那粗糙又柔軟的觸感碾進了心裡。
驚得他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嗯？說話。”陌謹寒還在問。
阮溫喻根本就招架不住他，扭過頭把自己的臉拯救出來，再抱起衣服埋進去，掩耳盜鈴般掙紮，“我不說，反正就是不可以，不合適。”
其實今晚整這一出，隻是在試探陌謹寒想不想跟他睡一起而已。
而從他反問開始，阮溫喻就得到了答案，以至於嚐到甜頭後就飄飄然的丟掉了最初拒絕的硬氣，又開始毫無招架能力的被欺負了。
他並不擅長主動，甚至不會主動，但他會有自己的辦法尋找答案。
雖然那個答案並冇有被擺到明麵上說，缺乏一點真實性，但阮溫喻能根據種種跡象，得到一個符合實際情況的猜想，所以：邏輯正確就可以是真的。
反正陌謹寒什麼都不說，他從他那得不到證實，索性就自給自足。
阮溫喻陷入自己的思維裡，冷不丁耳邊傳來一句，“阮溫喻，你會對我有反應嗎。”
什……麼？
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