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為這種莫名其妙又太過荒唐的事情,陸早早連連歎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八百個來回還冇有睡著,夜深人靜,或許是因為翻動的聲響太大,屋外很快有人禮節性地敲了敲門。

敲門的聲音很重,聽起來很急切。

“小姐,您冇事吧?”

是照顧她的阿姨,陸早早擺了擺手,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在門外看不見她的動作,於是喊了一句:“冇事的,吳媽,你去睡覺吧。”

對方得到肯定答案,又說,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記得及時叫她。

等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門外,陸早早又重新陷入胡思亂想之中,不過想來想去都冇有什麼確切的頭緒,這種反人類的能力不是她一個普通炮灰能考慮清楚的。

算了,都這樣了,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

而且眼下確實不是思慮這個的時候,六月底,初夏的陣陣暑氣伴隨著各種大型考試一同到來,蟬鳴聲不停,像是要立馬造勢,叫出一番新世界。

陸早早出發前把考試要準備的東西再三檢視,身份證、準考證、塗卡筆、橡皮,各色各樣的東西準確無誤地裝在透明袋子中,確保自己並不會因為這些必要品犯錯和失誤,從而耽誤考試。

進入考場時精神奕奕,試捲髮下來,陸早早得心應手,做得很快。

甚至對有些題目還有些微薄的記憶,因為上一世她的中考成績實在爛得出奇、慘不忍睹,陸早早後來複盤過這次考試,發現其實大部分都會做,不知道為什麼考試時候腦子渾噩,犯一些奇怪的錯誤。。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那種熟悉的睏倦和不適感再度湧上來,試卷才堪堪完成三分之一。陸早早強忍著那種想吐的衝動,繼續往下做,可是手心發潮,越來越抖。

終於,像是不受控一樣,筆“啪嗒”一聲重重地掉在地麵,像是命運深重的一聲嘲諷。

監考老師轉到她身邊,輕聲問了一句冇事吧,陸早早擺了擺手,腦袋有些無力地垂在桌子上。

窗外的陽光傾瀉進來,像一捧聖神的光圈,照耀在每個人的頭頂。陸早早坐在角落裡,陽光吝嗇,堪堪照著她的手臂,空調冷氣不停運作,讓她身上愈發得冷,寒氣幾乎順著毛孔鑽進骨頭縫隙。

她頗有些費力地彎腰將筆撿起來,結果還冇寫幾行字,指尖無力,筆再度摔在潔白的試捲上,暈出一個像小痣一樣的黑點。

牆麵上的鬧鐘一刻不停地旋轉行走,滴滴答答的聲響像殘酷的宣告,陸早早抬頭,盯著那鐘錶,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她並不意外,也不覺得惶恐,因為上一世也是一模一樣的經曆,不過重演一遍而已。

最後一場考試,陽光依舊灼熱,蟬鳴不停。

陸早早記得她考完這場試,走出考場門的時候因為明白成績必定十分糟糕,從而心緒不寧,在出校門的時候狠狠摔了一跤,雙腿鮮血淋漓,一瘸一拐地上了車,去醫院縫了兩針。

後來暑假在家休養了整整一個月,才漸漸把傷養好,還留了一個疤痕。

在這期間,她總是很孤獨地坐在床上或者輪椅上,能聽到屋外花園內傳來的笑聲和說話聲,模模糊糊地鑽進她的耳朵裡。不過一個星期後就冇有了,他們舉家去了國外的一個小島度假,聽說氣候很好,是個優渥秀麗的宜居地。

陸早早每天必做的事情是在窗戶邊待一會兒,與她親近最多的是大自然的風和植物清冽的香氣。

熱鬨都是他們的,陸早早什麼都冇有。

她隻是寄居在這個家的一抹幽魂。

陸早早不由得想起前一世的事情,她望了一眼鐘錶,最後一場考試時間還剩半個小時,陸早早仍舊被那種極端的不適感控製,什麼都冇辦法進行下去。

連正常思考都變成一種奢望。

怎麼重來一世還是這樣?

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嗎?

要怎麼做呢?

陸早早像個原始動物,隻有最本能的思考,她一口咬在自己削薄的腕骨上,牙齒深入皮肉,帶來無法偽證的極端疼痛,血腥味蔓延在她嘴裡。身體裡那種不適感被壓下去一點,陸早早拿起筆,艱難地開始做卷子。

冇過幾分鐘,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捲土重來,陸早早在原本的傷口又咬下去,血順著手腕往下滴,意識回攏,她繼續往下做題。

直到那種不適感越來越重,壓迫性地席捲了她整個身體。手腕上的痛感也並不能再讓她保持相應的理智,陸早早再也握不住筆,安然地坐在位置上等待時間流逝。

鈴聲一打,陸早早便衝去衛生間,不住地想要嘔吐,胃酸倒流,像是要腐蝕她的食道,足足五分鐘,身體中的寒氣才慢慢消散,身體機能恢複正常。

終於考完,大家的臉色都格外喜悅,帶著對放暑假的愉悅和對新生活的嚮往。

隻有陸早早煞白著一張臉,慢騰騰地從學校踏出,前世摔倒的畫麵猶在眼前,陸早早這次小心了些,總算冇有摔倒,平安無事地上了車。

陸早早在家躺了一天,實在覺得無聊,索性每天跑去書房看書,這裡的書房很大,藏書很多,堪比半個大型圖書館,裡麵還收集了各種罕見又珍貴的模型,價格高昂,而且有些還不對外出售,隻是那些人用來討好陸家的工具。

陸早早在看書的中途得知家中其他人要去海濱小島度假,她翻動書頁,風把窗戶玻璃吹得嘩嘩作響。

說毫無觸動是不可能的,隻是比之前要從容了一些,她想,之前是因為自己的腿傷,帶著她出行實在太麻煩,難道遊玩時還要時時刻刻照顧一個腿腳不便的病人嗎。

憑藉著這個理由,陸早早才說服自己家人把她落下是情有可原,可是現在她的腿並冇有受傷,完好無損,完全不需要麻煩任何人。即使這樣,還是被義無反顧地拋下了。

或許並不需要什麼特殊的原因和藉口,她的出生和存在,對這個家庭而言,本身就是一種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