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霞飛路32號
葉洛和陳瑞德有說有笑的從二樓走下來，坐立不安的阿爾弗雷德·斯隆看到他們相處和諧的一幕，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筆生意，最難的不是定價、售賣、運貨等瑣事，而是葉洛能否通過銀行將這一大筆美元轉給他。
十二萬美元，放在二十一世紀也不算小數目，在民國時期更是一筆钜款！
一次性轉那麼多，花旗銀行還真不一定同意，到時候拖拖拉拉一陣，通用公司就被拖倒閉了。
還好，看樣子他的財神爺把一切都搞定了。
葉洛和陳瑞德辭彆，之後靜等花旗銀行那邊的貸款合同就行了。
他開車把阿爾弗雷德·斯隆送回住所，又親自去了一趟工部局把公司準建批文拿下。
和通用公司約定的第一批汽車到貨日為4月30日，今天是3月22日，還有39天時間，必須在第一批雪佛蘭490抵達十六鋪碼頭前把廣告打出去！
葉洛正思索著後續計劃，側方傳來蹬蹬蹬的皮鞋腳步聲，扭頭一看，西裝筆挺，身材高大的約翰·布希滿麵笑容的朝他走來。
“葉！你怎麼知道我已經把事情搞定了？”布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笑著說道，“我正想派人去葉公館找你呢。”
“哦？那麼快啊。”葉洛甩了甩手中的批文，他昨晚折騰完小阿悄後，讓花媚帶人去找了布希，拜托他幫自己在法租界霞飛路物色一棟樓房做辦公地點。
英美公共租界以商業繁榮著稱，法租界則以摩登、時尚、有情調聞名。
許多名人大亨喜歡在公共租界做生意，在法租界居住生活。
葉洛的投資公司不需要經營主體，冇必要在寸土寸金的公共租界找地方辦公，不如在既安全，名人又多，氛圍感濃鬱的法租界租棟小樓房，還能經常看到一些名人，方便投資。
“祝賀你，葉。”看到批文落定，布希打從心底裡祝賀葉洛，他笑著朝葉洛眨了眨眼睛，示意去外麵說。
葉洛帶著布希上了自己的福特V8，看得他連連驚呼。
最新款的福特V8落地價就得5000大洋，全部一套弄下來，花銷超過6000大洋，在上海灘街頭也算難得一見的豪車。
布希從英國過來，冇有接受家裡的資助，現在生活完全靠工資度日，他又不像巴頓那樣善於鑽營受賄，隻是工部局和領事館的薪水，其實不多，連養他那輛福特T型敞篷車都費勁。
葉洛的富少生活把他給羨慕壞了。
“到底怎麼回事？”葉洛啟動汽車，朝法租界而去。
布希摸著福特V8頗具質感的真皮座位，笑著說道：“葉，你在上海的名氣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啊。我本來打算先去公董局詢問，才坐下冇多久，就有一名華人上來問我，是不是在幫葉你做事。”
“哦？我不記得我有公董局的朋友。”葉洛仔細思索了下，還真找不出能在法租界公董局說上話的朋友。
這些年混在上海灘，因為葉家的背景關係，葉洛結交了一大批二世祖，但這群人大多是葉青青眼中的那類紈絝子弟，吃喝玩樂在行，辦事就不太行了。
葉家的主要關係圈還是以葉雨樵這個勞工總會會長為主，尚未惠及二代。
不然小阿悄也不用跑到工部局受氣。
“他說他叫馮敬堯，是法租界的一名商人。多虧他的幫忙，我很順利的幫你在霞飛路32號租了套洋房，一個月租金才120大洋。”布希說得眉飛色舞，神情興奮，“馮還請我在大時代百貨公司吃了下午茶，那居然是他的產業！天，我第一次見到上海居然還有那麼大的百貨公司，太神奇了。”
原來是法租界大亨馮敬堯！
葉洛腦海裡立即翻騰出有關馮敬堯的一係列資訊。
他以法國洋行買辦起家，後來專攻百貨行業，也涉及部分灰色產業，譬如煙土、軍火、娼妓等，以非常快的速度席捲了海量資金後，在公董局和法國駐華總領事館的幫助下，建造起了上海灘第二座百貨公司。
第一座百貨公司位於英租界，是英國資本的先施百貨。
馮敬堯是享譽法租界的華人大亨，地位堪比永興公司三大亨，但後來戰爭爆發，他去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然後又大量涉及非法行業，最後被人一槍斃命！
而殺了他的人，現在估計還在哪個不知名碼頭擺攤賣水果。
冇錯，他就是未來取代馮敬堯的新大亨，丁力。
馮敬堯還有一個女兒叫馮程程，現在應該還在北平讀書，回來時在火車站被殺手劫持了，有個愛國青年衝出來救了她一命。
愛國青年名叫許文強......
這堆故事葉洛小時候可愛看了，冇想到穿越後還能用上。
葉家的很多關係和產業都在公共租界，法租界這邊是三大亨的地盤，葉家涉及的很少。
馮敬堯如此殷勤地湊過來幫忙，看來是和三大亨關係破裂了，要找外援呢。
“他還說什麼了嗎？”葉洛笑著問道，轉動方向盤，朝霞飛坊而去。
“他給了我一張名片，說是有空想請你吃飯。”布希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擋風玻璃前。
葉洛隨意瞥了眼，冇有在意：“哈哈，馮老闆這波可虧大了。”
“啊？為什麼？”布希不解。
葉洛笑著回答：“看來他還不知道你是誰。要是知道你是英租界的領事，工部局的董事，他怕是腸子都得悔青，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咯。”
“葉，你不要再打趣我了！你知道的，我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布希撓了撓頭，在他心裡隻有學術研究，上海灘的爾虞我詐，看一眼都覺得煩。
葉洛笑得更燦爛了，他就喜歡布希這點。
在這個年代，如此純粹的洋人，可不多見。
“布希，想知道我那篇有關美國經濟的論文的後續嗎？”葉洛突然問道。
“當然啊！你又寫了新的內容嗎？”布希連忙坐直身體問道，“我還以為你暫時擱置了呢。”
“冇，不過它們都在我的腦袋裡，隨時可以拿出來用。”葉洛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笑著說，“布希，你纔是我真正的福星啊。剛纔我一直在想怎麼給我的汽車打廣告，你看，這不就來了嗎？”
“啊？”布希聽得更迷糊了。
葉洛正色說道：“我準備晚上約馮老闆吃個飯，希望你陪我一起去。”
“好吧，那需要我做什麼嗎？”布希也不是第一次被葉洛坑了，大學本科四年，這傢夥三天兩頭坑自己，不過兩人的關係也因此變得愈發融洽。
誰讓葉洛是他崇拜的學霸呢。
而且看起來每次葉洛都是怒坑他，其實最後他也得到了許多好處。
跟著葉洛四年，布希也在劍橋大學混得風生水起。
“你就坐在那邊，該吃吃，該喝喝，該玩小姐玩小姐就好啦。”葉洛神秘一笑。
“哦，我明白了。”
就是當一個吉祥物唄。
布希點點頭，隨後緊張看他：“這次之後，論文的後續......”
“放心，我一定寫給你。”葉洛心裡早就把那篇論文拆成了十幾份。
“那實在太好了。”布希心情大好。
福特V8緩緩駛入霞飛坊。
民國時代，其實最具有上海風味的既不是租界的海派風高樓大廈，也不是人流攢動的各大碼頭，而是深藏在裡麵的老街老巷老洋房。
從梧桐樹拐進老上海的弄堂裡，這纔是最原汁原味的上海灘風情。
上海灘有許多以“坊”命名的弄堂，並有不少曆史名人住過。
比如鄒韜奮住過的萬宜坊、周璿住過的尚賢坊、何香凝住過的複興坊、陳楚湘的湧泉坊、沈鈞儒住過的桃源坊、傅雷住過的安定坊等。
但是這麼多弄堂裡，卻隻有霞飛坊被後世稱為“一條霞飛坊，半部民國史”。
霞飛坊在1924年由比利時教會普愛堂投資建造，占地1.7公頃，共有3層磚木結構房屋199幢。
建築風格采用仿法國式住宅，將30個單元拚接在一起。
這裡的租金可以睥睨整個法租界，一棟樓房起步月租200塊大洋，還不包含其他任何費用。
一名大學正教授的月薪水還不夠覆蓋這裡的房租。
曾經有眾多軍政要員、商賈钜富、以及文化文藝界的名人在霞飛坊居住，譬如巴金、徐悲鴻、周建人、竺可楨、許廣平。
當然，就算是在這裡，葉洛的福特V8也極度亮眼，在汽車轟鳴聲中，好幾棟洋房的二樓窗戶紛紛打開，不少人探頭看來，被這輛豪車所吸引。
看到車上坐著兩名帥氣的年輕人，還是一華一洋，這樣的奇異組合也很招人眼球。
打開窗戶的人中，有好多不能細說的熟麵孔，葉洛微笑著和他們打招呼，隨後把車停在了自己的房子前——
霞飛路32號。
等等，這門牌號，總感覺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了。
葉洛冇糾結這個，和布希跳下車，直接去看自己的“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