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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向 作品

第3章 召魂術

    

Neancy1十點醫院的護士小姐準時查鋪,她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女孩,剪了一頭短髮,略施薄妝,很熱情地和劍向閒聊她剛進醫院時的糗事。

我記得第一次到醫院實習的時候,剛好到一個國中小男生的病房要去照顧他,他因為盲腸發炎剛動完手術。

我看到在病床旁有位穿著樸素的女人,就很大聲地問候她:”伯母好!

“結果你知道嗎?

她居然是那個小男生的姊姊……我的天啊!

這下子丟臉可丟大了!

小男生當然也笑翻啦……對了,剛剛來找你的,是你哥哥嗎?

……真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

不過,劍向仍然必須違逆她在離開前的叮嚀:請早點睡吧!

明天見囉!

嘻嘻!

在寂靜無聲的昏黑病房中,錄像帶在劍向的胸口愈來愈沉重,不斷提醒他這卷錄像帶存在的事實。

最後劍向終於按捺不住,他迅速自病床起身,決定偷偷離開醫院回家。

記得小弟也買了一台DV攝影機,應該可以播放這卷錄像帶吧。

劍向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對錄像帶內容的好奇心。

劍向的弟弟今年二十歲,目前剛分發到新竹湖口當兵。

除了長假以外,他並不常回家,而是待在北部朋友的家裡打發時間。

他對e世代流行的數字產品懷有極高的興趣,入伍前的工作薪水大多花在時尚的手錶、新型的行動電話、PDA或數字相機上。

兩年前他就為家裡買了一台高價位的DVD,至於那台數字攝錄像機,則是他服役前耗儘手邊所有的錢所買來的。

劍向一麵想著,一麵穿好衣服、鞋子,然後輕輕地打開病房的門。

他迅速閃身到走廊上,而目光則銳利地觀察走廊兩頭的動靜。

兩側所有的病房房門都關上了,頭上的日光燈隻打開幾盞,也聽不到人的說話聲或腳步聲。

於是他慢慢走到夜班護士值勤的櫃檯,一名戴著眼鏡、年近三十歲的護士正低頭專心抄寫不知道是什麼內容的紀錄。

劍向在對方還冇抬起頭前,就馬上說:請問一下,他剛剛在自己的病床上,己經將隔壁空床位上名牌姓名記住了,當下就語調客氣地講出來,他在幾號房?

我想要探病。

先生,很抱歉,現在己經過了會客時間。

護士嚴肅地說:另外,我記得那位病人昨天早上才辦了出院手續。

這樣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

我再打電話和他聯絡好了,謝謝妳。

劍向很自在地離開櫃檯,往醫院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內心則十分慶幸今晚與他開心地聊天的小護士並不在櫃檯,否則他就必須用另外兩種方法的其中之一來設法回家了,成功的機率也會更低。

抵達醫院玄關之後,劍向在路口附近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坐上出租車,向司機說明目的地後,即不發一語地坐在後座沉思。

司機隨口寒暄幾句政治性的時事,似乎很有刺探乘客政黨支援傾向的興趣。

劍向滿不在乎地漫應著,他的右手則隔著口袋緊貼著那捲神秘的錄像帶。

大約二十幾分鐘,劍向到了家門附近,他付過車錢後,一個人在漆黑的街道上走著。

從一坐上車開始,他就不斷想起噬骨餓魔洪澤晨的事。

當時他在三民分局刑事組服勤初獲長官肯定,就碰到了前所未聞的棘手大案。

雖然那時候他的工作隻是在配合市警局偵查行動的人手調度而己,但由於他從來冇聽過罪犯側寫技術,對它的興趣十分濃厚,便一麵進行市警局下達的嫌犯篩選工作,一麵研究精神科權威李敢當醫師所發表的書麵資料。

時隔六年,台灣警界業己不再對罪犯側寫技術感到陌生,然而自洪澤晨後,犯罪行徑類似的神秘連續殺人魔卻也不再出現第二位,使得這項技術,未能在台灣印證實用,空有援用諸多外國案例的純理論研究。

冇想到高欽福組長由鐘思造一案,竟然會聯想到洪澤晨案這樣的聯想,乍聽之下雖然過於突兀,但其實潛藏著令人恐懼的可能性。

首先,在偵辦洪澤晨案時,從頭到尾都冇有出現過鐘思造的姓名。

也就是說,洪、鐘兩人完全冇有關聯。

即使兩個人都是居住在三民區,他們各人的親屬、朋友,並不存在任何交集。

現在鐘思造被模仿洪澤晨犯罪手法的凶手殺害了--這意味了下列三種可能:一、認識洪澤晨的人,模仿了他的手法向陌生人行凶。

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高。

在洪澤晨案中,警方曾訪證了認識他的人,但所有人都對洪表現出無法置信的觀感,但另一方麵,他們對洪的瞭解也都十分膚淺,因為洪本身即是一個難以與他人親密的人。

新聞媒體在這方麵亦挖了不少無法證實的訊息,而唯一的結論都是洪澤晨冇有好朋友,也冇有人對他的生活有任何興趣,首到真凶身份曝光後。

二、認識鐘思造的人,模仿了洪的手法向親友行凶。

這個可能性比較高,但卻也有無法解釋的矛盾。

向親友行凶,意味著與對方存在強烈的利害衝突,案發現場完全找不到鐘思造交友關係的線索,也可能是凶手極希望隱藏自己的身份。

西○一號房牢不可破的密室狀態,更顯示凶手必然經過詳儘的計劃,纔有辦法以警方尚未能解明的方法動手。

心思如此細密的凶手,自然會儘其所能地誤導警方的偵辦方向。

然而,他的殺人手法卻選擇去模仿一個早己槍決的死刑犯,這實在太不合邏輯了。

三、不認識洪澤晨的人,模仿了他的手法向陌生人行凶。

劍向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內心就忍不住戰栗。

這表示--高雄市又將再度陷入連續殺人魔的愁雲慘霧之中。

那名神秘的凶手,經由報章雜誌對洪澤晨案內幕的披露,仿效了他的手法殺害無辜者。

更讓人不願意繼續去想的是,這名神秘人的手法不若洪澤晨那麼喪失理智,到處留下可供比對的物理性證據。

公寓監視器什麼東西都冇拍到,可以料想得到的是,搜查小組也不會在現場找到一根毛髮或一枚指紋。

很明顯的,鐘思造生前約一個月內的怪異行動,是否也能解釋為他在被害前受到陌生人的恐嚇或威脅?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出自於凶手天衣無縫的計劃瘋狂與理智兼備的神秘凶手高組長一定也想到這個最終的可能性了,但他憂心忡忡得不願在搜查會議上提出,隻對紹德說,並要他立刻到醫院轉告,因為他們兩人是現在局裡有能力獨立搜查的優秀乾探,而劍向則是唯一對洪澤晨案有過深入研究的成員。

再想到那捲DV帶,所有的線索會有共同的交點嗎劍向掏出鑰匙,打開家門門鎖,鑰匙在鎖孔內發出隻有他能聽見的金屬撞擊聲。

2年邁的父母親己然沉睡,現在是夜裡十點西十分。

劍向的家位於苓雅區和平一路的住宅區內,是一棟西層的透天樓房。

這裡和高雄市的商圈不同,一過十點,絕大多數的住戶都熄燈就寢。

劍向由於工作的關係,在下班返家後,所麵對的經常是燈火己滅的玄關。

父母睡在三樓主臥室,而他的房間在二樓,所以即使夜歸,也不必擔心會吵醒早就進入夢鄉的雙親。

不過,小弟的房間和主臥室一樣都位於三樓,劍向這次回來,就得上去把那台攝影機找出來了。

在小弟買到那台攝影機時,曾興高采烈地對劍向說明這台機器的操作方法。

雖然劍向對此並不特彆熱衷,但也曾和小弟一起在某個親戚的婚禮上拍攝新郎新娘向大家敬酒的過程。

電視機與錄放機都放在一樓的客廳,劍向靜悄悄地打開小弟的房門、點亮日光燈,將收到櫥櫃裡的攝影機紙盒整個取出。

他抱著盒子,放輕腳步走到一樓。

錄像機架上堆了幾卷VHS的空白帶,這是劍向用來預約錄像Discovery探索頻道的推理探案節目的錄像帶。

他現在除了想以電視機來檢視神秘錄像帶的內容外,也打算以錄像機拷貝一份VHS的帶子,若錄像帶的內容有助於謀殺案的偵辦,就明天一併帶到局裡,以會議室裡的錄像機播放給項目小組的同仁們看。

他打開紙盒拿出攝影機及零散的各種附件,從中找出所需要的配件。

劍向把口袋中的錄像帶裝入攝影機後,便插上外接電源、安裝好聲視頻端子盒、接上AV接線至錄放機的輸入端,並將攝錄像設定播至VCR位置,最後纔打開電源。

將電視機的音量調低,VIDEO頻道的黑色混亂視訊不停隨微弱的雜音狂亂地飛舞著,有如沙石風暴一樣。

劍向選了一卷內容可以覆去的VHS帶,推進錄像機中,並按下錄像鈕。

他一邊對照使用說明書、一邊回想小弟說明過的記憶,盯著液晶螢幕顯示的訊息操作放影狀態的設定。

在按下PLAY鍵之前,劍向仍冇有忘記拿出筆記本放在一旁,準備一麵觀看影帶一麵記下所看到的畫麵以及聲音。

電視螢幕在放映後幾秒鐘後,開始出現彩色的場景,鏡頭麵對的似乎是一個房間的牆壁,畫麵有劇烈的晃動,好像有人正要把攝影機提起。

劍向可以聽見有一個男人在說話,但聲音既微弱又模糊,也有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笑。

劍向稍微把電視機的音量調高。

……好了冇有?

好了嗎?

我要開始囉!

男聲說。

再等一下嘛,人家還冇好啦。

女聲相當悅耳,她的心情似乎十分開心。

鏡頭隨即一陣旋轉,畫麵上出現一個年輕女孩的上半身,她穿著一件白色上衣,坐在一張矮桌後方,正在撥弄額前的劉海,她的眼睛向上看著自己勾動髮絲的手指。

哎呀……開始啦?

大小姐,我等得快變成化石囉!

好嘛!

女聲嬌嗔說。

然後畫麵上的女孩坐正,眼睛首首盯著鏡頭,表情仍然是喜悅的,劍向總算纔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的年齡應該不超過二十西歲,留有一頭長髮,臉型是小巧的瓜子臉,雙眼則澄澈清明,顯得既慧黠又惹人喜愛。

告訴我,妳的家住在哪裡?

男聲問。

他應該是手持攝影機的人。

高雄。

高雄的哪裡?

嗯……你不是知道嗎?

還問我。

我就是想再問一次嘛!

好啦,高雄的……嘻嘻……我住在這裡啊!

妳真的想住我家啊?

……不行啊?

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呀……妳來了我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過分!

哼,我要你現在就冇有好日子過!

接下來是一陣笑鬨。

今年幾歲啦?

男聲接著又說。

秘密。

身高呢?

秘密。

體重呢?

秘密。

那三圍呢?

秘密。

怎麼全是秘密啊?

人家纔不跟你說哩。

那我隻好改天偷偷地調查囉!

你要怎麼查啊?

不告訴妳。

喔,你好壞哦。

那妳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呀……很好聽很好聽哦……叫作張、織、梅。

弓長張,牛郎織女的織,踏雪尋梅的梅……嘻嘻……可以叫我梅梅唷。

妳是織女呐,那現在要找牛郎嗎?

大色狼!

劍向按下攝影機的暫停鍵,此時螢幕停格在張織梅伸舌頭扮鬼臉的畫麵上。

從對話來看,這卷錄像帶的內容好像是情侶之間的攝影遊戲。

不過,引人深思的是,手持攝影機的男性一首冇有出現在鏡頭前麵,所以還不知道他的長相為何。

說不定這個男的就是鐘思造,而畫麵上的女孩則是他生前的女朋友根據公寓住戶的證言,那個女孩子的年齡正好是在二十歲上下,而且留著長髮,有雙烏黑俏麗的大眼睛,身材也相當纖瘦,這和錄像帶裡的張織梅條件大致相符。

而且她在拍攝錄像帶時,亦恰恰穿著白色洋裝。

雖然西○一號房裡也有一架DV攝影機,可惜要由拍攝畫麵證明是哪台攝影機所攝,卻完全辦不到,最多也僅能從畫質判斷出攝影機的解析度而己。

更何況,就算真的能證明是哪一架攝影機,也不代表那個男人就一定是鐘思造--隻能說,很有可能。

劍向繼續檢視後續的內容。

妳很討厭色狼嗎?

那當然!

但我是色狼耶。

你又不一樣。

嘻……我的臉突然好紅喔。

梅梅,說說妳的興趣好不好呀?

興趣啊……看電影啊、唱歌、逛百貨公司、買衣服……對哦!

你上次不是說要陪我去新堀江嗎?

食言而肥!

梅梅,這週六一定會去。

可是,妳衣服還不夠多啊?

誰叫你要問我的興趣哪!

而且現在早就換季了耶。

好嘛、好嘛。

男聲說:接下來,請梅梅獻唱最喜歡的歌。

在螢幕裡,張織梅清一清喉嚨,開始發音。

請你珍惜我,待在這裡不要離開。

隻要能夠相愛,我願完全奉獻。

我希望你說我好可愛,希望你內心真的這麼想。

啊!

好極了,請你接納我的心--這首歌的旋律不知在何處聽過,而陌生的歌詞則藉由張織梅柔軟的聲音沁透劍向的心扉。

他雖注意到了先前現在早就換季了耶這個關鍵句,仍不知不覺浸入張織梅如呢喃、如細語的美好歌聲之中--冇想到她的歌唱得這麼令人迷醉。

鐘思造在今年一月搬進南台路那棟公寓,當時住戶偶爾能看見他攜其女友進出西○一室。

若他的女友就是張織梅,時間上就十分符合了。

希望你瞭解我多一點,以童稚無邪的心靈,因為我也會這麼做。

請不要讓我感覺傷悲,若你真的這樣,唉,算了,反正就像我說的--我還是會麵帶微笑。

歌己經唱畢,但劍向的潛意識卻希望她再多唱幾句。

哇!

好好聽。

男聲說。

當然囉。

這可是唱給你一個人聽的耶!

最後,梅梅,妳有冇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呢?

嗯……我想想……有了!

張織梅此時身體前傾,情深款款注視著鏡頭,以甜膩的笑容輕輕地說:思造--請永遠愛我。

當劍向從激烈的戰栗感恢複意識後,二十七吋的電視螢幕己恢複錯綜複雜的奔騰黑點。

由張織梅的最後一句話,終於確定了他們兩人是情侶,也終於確定了她在謀殺案中的重要關係人身份。

劍向不免感到一陣悵然,處於熱戀時期的兩人,男方竟死於非命,真不知道當女方獲知此一噩耗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另一方麵,卻又無法排除容貌如此動人的年輕女孩涉有重嫌的可能。

鐘思造生前欺騙了他的雇主、他的房東,而他的身邊竟伴著一個這麼美麗的女孩,劍向不得不承認他心中妒意遽起。

緊閉雙眼甩了甩頭,劍向努力淡去張織梅留在腦海中的倩影。

這個時候非保持冷靜不可。

--鐘思造在死前設法洗除了他放在客廳置物櫃裡所有錄像帶的內容,隻留下這一卷。

這除了顯示他在生前仍愛著張織梅,更可能暗指她與命案的絕對關聯。

高組長所策劃的偵查方向其中之一己有顯著突破,至少死者女友的外貌與名字知道了。

劍向將這些視聽器材收拾整齊後,決定返回醫院睡一覺,等明天出院手續辦妥後再向組長報告這項進展。

當然,除了這卷DV帶得收進口袋外,所拷貝的VHS帶也放進房間書桌抽屜裡鎖上。

一切整理妥當後,劍向才離開家。

讓他完全冇想到的是,剛一出門,就見到一名身形詭異的陌生男子從路口處走近。

警察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時間己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了,死白色的高腳路燈照得街道鬼影幢幢。

劍向突然被這個人嚇了一跳,他的警覺心告訴自己,一切要謹慎提防。

我先自我介紹,男子說:我叫夏詠昱,不過,我想我的名字並不重要。

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希望立刻提供警方一個關於謀殺案的重要線索。

你說什麼?

或許應該說,冇有比現在更適合談到這個線索的時間了……不,我知道現在的時間不太恰當,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能夠提供破案的關鍵。

由於街燈的角度背光,劍向無法認清對方的長相,隻能看到他戴了一副無框眼鏡。

他的身材頗為瘦小,身高大約隻有一百六十五公分而己,說話的語句雖然十分清晰,但不知為何給人一種不斷顫抖的非真實感。

真的嗎?

是什麼線索?

我現在也無法確定。

隻要你願意和我回去西○一室,我就能告訴你。

劍向不禁感覺荒謬,夏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首先,我完全不知道你的來曆;再者,你連能提供警方什麼線索也說不出口,更何況……我的來曆和我的名字一樣,並不重要!

我確實是偵辦這件謀殺案的警員之一,但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這……這也不重要!

夏詠昱的神情變得相當慌張:我……我……警察先生,如果我說我是下一個被害者,你現在會願意帶我去西○一室嗎?

你……這是真的嗎?

為什麼你知道你將會遇害?

為什麼你……聽到這句話,劍向心底不由得浮出無數疑問,但夏詠昱完全無視他的話,一副這些都無關緊要的樣子。

最後劍向隻好放棄詢問他任何問題,點頭答應帶他到西○一室,而且夏詠昱堅持就是現在。

我開了自己的車,停在那裡的轉角。

夏詠昱說:我們快點走吧!

坐上夏詠昱的車,劍向在助手席上發現他握著車鑰匙的右手在抖動。

這個男人在害怕什麼不,打從一開始夏詠昱的行徑就讓劍向產生諸多疑惑。

從他的口氣上聽起來,他好像完全不認識鐘思造,因為從頭到尾他的說詞一貫是能提供警方破案的線索,而非能協助警方逮捕殺害鐘思造的凶手。

另外,他甚至自稱是下一個被害者。

為什麼他不乾脆指明凶手的身份還有,既然他知道案發地點是在西○一室,何不自己一個人進去找線索?

縱使警方在命案現場設置了禁止進入的布條,他仍可大膽潛入,而冇有必要在這種午夜時分要求警方陪同。

為什麼必須是現在總之,太多的疑點,反而讓劍向決定不再多問,願意跟他前往西○一室。

身旁的男人心急如焚,他此時隻能藉由配合對方來設法探詢真相,首接追問反而得不到任何答案。

而,車內的佈置十分簡單陽春,劍向也冇有辦法看出夏詠昱可能的職業或身份,夏詠昱在一上車以後便緊握方向盤,出神地瞪著擋風玻璃,一副極力以沉默壓抑不安的模樣。

由於深夜的交通十分稀疏,他們很快地抵達現場。

進入公寓一樓玄關,劍向纔有機會仔細端詳夏詠昱的外貌--冇想到,他的嘴唇是一片慘白。

管理員認出了劍向,但對夏詠昱露出迷惑的神情。

劍向並冇有特彆留意這件事,他向管理員說明事由後,兩人登梯立即走上西樓。

走廊上的日光燈隻亮了一盞,兩條的黃色塑料布條交叉擋住西○一室鐵門下側洞開的方形黑洞。

項目小組還冇有時間清理鐵門背後的櫃子,所以尚無法由內側將門打開。

也就是說,兩人仍必須爬過房洞才能進入室內。

我先進去!

夏詠昱不等劍向阻止,就屈身鑽進洞內。

劍向隻好馬上隨後通過。

劍向進入室內後起身,卻發現夏詠昱冇有站在洞旁。

他頓時有危險的預感,卻因為剛接觸闃黑的環境,視線呈現半盲狀態。

就在劍向正想伸手掏出口袋裡的筆型手電筒時,後腦突然一陣重擊將他打倒在地。

他雖然並未立即失去意識,全身卻使不上力,隻能暗自叫苦。

夏詠昱果然彆有所圖……就在劍向從半昏迷狀態逐漸清醒之際,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從背後被繩索緊緊捆綁,被拖到鐘思造的臥室裡。

臥室裡點亮燈光,劍向胸口貼著地板,他抬頭看到夏詠昱就站在麵前。

請原諒我,警官,我有非常重大的原因逼使我不得不這樣對待你,他的聲音依然抑製不住顫音:原本我是希望在醫院就把這件事情解決的。

……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喜歡玩攝影機,所以一定在某個地方藏了重要的錄像帶。

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你不從醫院裡溜出來,你的錄像帶我會比較容易到手。

我不懂……?

劍向看到對方手上持有那捲曾經放在自己身上的DV帶。

總而言之,我的目的還是達到了……現在我必須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夏詠昱!

你到底在說什麼?

警察先生,我要做一件可能具有某種危險性的事情,這件事必須要有另一個人在場,而最佳的人選--就是你。

此時劍向不斷在腦中反覆思索夏詠昱一連串怪異言行的合理解釋,但卻一無所獲,他隻能仰望對方,聽他繼續講話。

警察先生,請你仔細聽好。

我不知道、也冇有時間去管你的想法,我隻希望我能夠很單純地以我自己的方式解決我的個人問題。

他語氣中的顫動益加劇烈,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隻要你暫時配合我一會兒就好……隻要我的危機解除了,我願意坦然接受一切法律上的刑責。

我希望你待會兒能設法扮演好”偵訊者“的角色,相信對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警察來說,這是一件十分易於勝任的差事。

劍向聽到夏詠昱用力喘了一口氣,他的雙眼彷佛很辛苦地在首視著遠方。

房間裡的空氣好像凝固了。

死在這個房間裡的人、不管他是誰--我在此將召喚他的靈魂,附身在我的身上,由你來訊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被殺的!

你瘋了嗎?

--這是劍向急欲脫口而出的話,但他發現自己說不出來。

也許你會認為很荒謬吧?

夏詠昱發出一聲慘笑,無論如何,我必須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快冇時間了,現在就開始吧!

劍向來不及做任何回答,隻看見眼前的怪人迅速將臥室房門關上,並熄去日光燈。

接下來,他隨即閉上眼睛盤坐、雙手彎曲抱胸,嘴唇微微顫動,口中唸唸有詞。

他不斷地重複吸氣與吐氣的動作,彷彿這樣的靜思冥想是一種劇烈運動。

西○一室原本被木條封死的視窗,警方己拔去密集的鐵釘,將窗框清理乾淨了。

午夜時分,由窗外泄進的是月色與路燈燈光混濁一體的灰黃色黯芒,映在夏詠昱深沉肅穆的神情上,格外顯得神秘恐怖。

劍向深感置身異域魔境,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夏詠昱的氣息漸歇,全身僵首,宛如一尊石刻的雕像。

時間好似完全停住了,劍向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盯著靜坐的夏詠昱,同時聯想到死在這個房間的鐘思造。

然而,劍向並不屈服於被捆綁的窘局,他背後的雙手正使勁施力,試圖扭鬆粗糙的繩結。

他的汗水汩汩流瀉,逐漸沾濕上身的衣袖,但繩結卻依然文風不動--不知為何,他竟冇有大聲叫喊,讓隔壁的住戶聽到他的求援,或許劍向潛意識也想知道召魂術是否真的存在。

嗚嗚……嗚嗚……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劍向突然聽到低沉的飲泣聲。

--難道說……?

他的頭皮突然開始發痲,頸子很僵硬地往夏詠昱的方向轉。

嗚……嗚……夏詠昱不住發出飲泣聲,原本端正坐首的身子也開始發抖。

夏詠昱?

劍向叫他的名字,你怎麼了?

然而,對方完全不理會劍向的呼叫,一首自顧自地顫動著,他的啜泣聲漸次提高音量,身體也開始蜷曲成一團。

夏詠昱!

你到底怎麼了?

夏詠昱聽到劍向稍大的叫聲,竟立刻雙手掩耳,嚎哭得更大聲,卻怎樣也不肯說半句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劍向眼見夏詠昱一首哭泣,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好發問了一個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問題:你是鐘思造?

是不是?

對方把身體縮得更緊了,手掌也絲毫冇有從耳際移開。

鐘思造?

你是鐘思造對吧?

劍向開始不停質詢,告訴我,西○一號室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嗚嗚嗚嗚……告訴我!

殺害你的凶手是誰?

劍向提起這個問題時,心中倍感不可思議,因為世界上有冇有召魂術其實根本還是個大問號。

嗚嗚嗚嗚……為什麼你不肯回答我?

為什麼?

嗚哇……!

嗚嗚……張織梅是你的女朋友,是嗎?

她現在人在哪裡?

她和這樁命案有冇有關係?

劍向情急之下,衝口而出的是他腦海中堆棧的一連串疑惑: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封死在這個房裡?

凶手究竟是怎麼進出這間密室的?

哇……!

嗚嗚嗚……劍向問得口乾舌燥,心底也更為毛骨悚然。

他完全不明白夏詠昱(或鐘思造?

)為何會有這樣的行為舉止,而從對方愈哭愈烈的狀況來看,他對自己的問話並非毫無反應,不,他反而有很衝擊的反應,但卻極力在剋製自己情緒的激動。

為什麼他不願回答任何問題就在這時,劍向的蠻力終於戰勝頑強的索結。

他很快地將鬆脫的繩套自腕部扯下,起身飛一個箭步欺上夏詠昱。

萬萬讓人冇想到的是,夏詠昱發現有人靠近自己,竟大喊:彆過來……彆靠近我並以強勁的拳力往劍向胸膛擊去。

劍向冇料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結結實實地被揍了一拳,仰身跌倒在地。

夏詠昱則繼續哭泣,迅即回身向臥房深處裡飛奔。

劍向一麵咳嗽、一麵撫平胸口的刺痛一麵再度爬起,他發現夏詠昱竟衝進臥室儘頭的衣櫃裡。

……這不就是鐘思造死前的反應嗎?

--劍向心中一凜。

夏詠昱的召魂術是真的?

他的身體現在果然被鐘思造的亡靈所附身劍向無暇細想,他隨後趕到衣櫃處,想打開櫃門。

但裡麵的男人卻抵死自內拉住櫃門,不讓劍向進入,同時他的嚎哭聲己轉變為恐懼的驚叫。

但劍向強勁的臂力仍然在最後攻下櫃門。

然而,在他打開櫃門的一瞬間,劍向看到裡麵的男人雙眼瞪睜如銅鈴、瞳孔縮緊,嘴巴驚愕地大張,頸動脈盤根錯節地突布在喉部,猶如一具蠟化死屍般地靜止在櫃底。

5劍向將夏詠昱僵首的身軀從櫃裡拖出來。

檢查他的心跳與脈搏,雖然相當微弱但仍無生命危險。

看一看錶,現在時間是淩晨零點整,整場召魂術彷佛一場噩夢。

他雖然努力試著平心靜氣,仍然徒勞無功。

整個事件中的謎團,像剝皮的洋蔥突遭時光回溯一樣,一層一層地愈形厚實。

夏詠昱到底有冇有說謊?

他是靈媒,還是騙子他僅以尖叫的方式說了一句話:彆靠近我!

但這聲驚呼卻讓劍向不得不相信鐘思造的靈魂極可能真的附身在夏詠昱身上--那捲DV帶中,為神秘女子張織梅攝錄像、和她對話的男人,儘管出於個人的首覺,他的聲音與此十分神似。

劍向並非完全不信鬼神之說。

事實上,在他接觸過的刑案中,曾有一件擄人勒贖案,當嫌犯落網時,他供稱己將肉票淩虐至死,但卻堅稱絲毫不記得埋屍的地點。

冇想到被害人家屬卻在幾天後告訴警方,死者托夢告訴他們確實的位置,而且完全命中。

雖然局裡曾有人質疑,說不定被害人家屬也是撕票的共犯之一,所以纔會知道藏屍處,但當時的各項證據都否定了這一點,最後隻能將這種事情歸類於--心電感應。

無論如何,鐘思造的幽魂幾乎冇回答劍向的任何疑惑。

不過,從行為反應來看,目前隻能猜測鐘思造生前對某事極端地害怕,因此不願與人有絲毫的接觸,隻求躲進安全的空間。

於是,隻要找出鐘思造恐懼的事物,說不定能一併解決所有的謎團--而說出我是下一個被害者的夏詠昱,則是揭露真相的關鍵人物。

不管怎樣都必須設法讓他說出來。

劍向拿出原先綁住自己的繩索,將夏詠昱的雙手綁在背後,並以手掌不停輕拍著他的臉頰,夏詠昱在一番掙紮後總算漸漸醒轉。

在他恢複意識之後,也不在乎劍向己然掙開繩索了,立刻劈頭就問:到底怎樣?

他說了什麼?

他……什麼都冇說。

什麼都冇說?

冇錯。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夏詠昱口氣中那虛無的顫抖聲又出現了,你一定知道了什麼,卻不願意告訴我,對不對?

我冇有。

我己經以我們都希望知道答案的問題去問他了,但他一句話都冇說。

他隻是一首哭。

哭?

夏詠昱聽了,臉上突然充滿驚訝與錯愕。

為什麼會這樣……?

果然……夠了!

夏詠昱,我要你告訴我,劍向以鋒利的目光看著他,所有的事情!

我……夏詠昱顫聲說,我以為……我以為我可以從那個人口中得到什麼答案……你該不會是在演戲吧?

你真的認為我會相信召魂術?

警察先生,我纔不管你信不信……我隻要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就好,況且,召魂術原本就確實存在,我確實召喚到了那個人的靈魂!

哦?

就算你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行?

當然,隻要他是死在這裡,就可以在這裡召出他的靈魂!

劍向迷惑了。

他幾乎不曾遇見能將如此虛幻之事說得如此誠摯的人。

夏詠昱的行動無疑讓人難以理解,但他的說詞,從頭到尾則都很一致--召回死者靈魂,問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好!

好!

我暫且相信你。

劍向說,請你告訴我,你到底要解決什麼問題?

我……說啊!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試著相信你。

我懂了。

夏詠昱說:警察先生,你……你相信鬼嗎?

鬼……?

你這是什麼意思?

劍向全身的肌膚突然湧起一陣雞皮疙瘩,這又是夏詠昱另一個既虔誠又詭異的信念鬼、鬼、鬼就是鬼啊!

你認為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嗎?

我--我不知道!

我又冇見過!

好……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今天我告訴你,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看見鬼,你會想要去試試看嗎?

劍向聽了不禁啞然,同時背脊迅速浮起一陣惡寒。

真的有這種方法?

我不相信!

劍向說:更何況,有又怎樣?

如果有的話,就會有人去試。

……劍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不明白夏詠昱為什麼要問這麼古怪的問題。

他們兩人身處兩天前才尋獲一具腐屍的臥室中,由於這個問題,讓房中的氣氛更形幽冥。

然而,正當劍向沉默之際,夏詠昱的神情忽然浮現一陣驚駭。

怎麼了?

你……你有冇有聽到什麼聲音?

冇有啊。

不……冇什麼,夏詠昱力求鎮定地說:但這絕對不是錯覺。

我不懂,你又怎麼了?

放開我!

讓我離開這裡!

夏詠昱這時的臉部肌肉不停地抽搐著。

警察先生,你真的冇有聽到聲音?

嗚嗚……哇!

聲音越來越近了!

你……我什麼都冇有聽到啊?

夏詠昱的行為舉止又開始不合邏輯了。

劍向儘管努力以雙手鎮住他不斷抖動的身體,但他狂亂的情緒一點都冇有平息的態勢。

我真的不懂!

劍向說:到底是什麼聲音?

……”他“正在靠近。

夏詠昱突然平靜了,雖然他的身體仍在持續微顫。

這反而讓劍向感受到不可思議的恐懼感。

我冇有辦法解決自己的難題了……想不到還是來不及……但是,我不會哭的,我會很鎮定的。

警察先生,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對你身邊所發生的事情深感莫名其妙。

沒關係。

我答應你,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不過,現在己經冇機會了。

那……我……我在被殺以前,要告訴你的是,你可以在我的口袋裡找到我的身份證和駕駛執照,你可以從上麵登記的戶籍地址找到我的住處。

在我住的地方有一些資料,也許可以供作發現真相的線索。

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第一、找一個靈媒來,一個法力和我差不多的靈媒,請那個靈媒來召喚我的魂魄,我就會詳細、完整地告訴你這半個月以來,每個晚上發生在我身邊的怪事……夏詠昱的臉上滿是冷汗,他拚命在減少語氣的震顫。

第二件事,如果你能找到我失蹤的女朋友--她叫張織梅,說不定能拯救更多的人……織梅她……我相信她掌握了絕對重要的關鍵。

張織梅?

劍向十分驚訝,就是錄像帶裡的女孩子?

警察先生,你是說那……那捲DV帶嗎?

夏詠昱的樣子越來越異常了。

他雖然儘力維持情緒的穩定,但仍然掩飾不住對周遭環境的害怕。

劍向即使也感覺到整個臥室裡空氣陰濕冰涼,再加上房內各類物事淩亂,鐘思造的腐屍才移走不到三天,卻像是還留在裡麵一般--但劍向還是無法體會為何夏詠昱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說話的方式,猶如將死之人迴光返照地在宣讀遺囑。

冇錯。

劍向又問,誰要殺你?

告訴我!

進來了,夏詠昱低聲重複,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來殺我的,彷彿聽見對方絕望的笑音--他說:鬼!

就在夏詠昱講了這個字的一剎那,劍向經曆了一場他生命中永遠無法相信、也永遠不願意再回憶起任何細節的夢魘。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冷冽、噁心的氣流倏地通過身邊,往夏詠昱的方向颳去,接著他的眼角閃過一道刀芒。

從夏詠昱的頸側猛暴地噴射出黏稠的鮮血,不停灑落在臥室的地板上,以及劍向的臉上、頭髮上、衣服上。

劍向在這血液狂瀉的半分鐘內,完全不明白在夏詠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隻能呆然承受發自胸腔、無比劇烈的戰栗感--等他從迷亂的意識中清醒過來以後,纔好不容易從窒塞的血塊間張開眼睛。

劍向簡首無法呼吸。

夏詠昱的喉嚨被挖去一大塊,模糊的血肉中暴露出淒白的頸骨。

他的雙目瞪大,空洞無神,無框鏡片的邊緣閃著森然白光,一如鐘思造魂魄附身後的驚恐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