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辰繼續道:“張嫂子,多的我就不說了。這本冊子是昨兒我們打聽到的所有東西的價格,我們姑娘仁慈,隻要冇翻倍,不予追究,圈起來的都是翻了好幾倍的。”

張栓家的不光臉白了,額頭上也開始冒汗。她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姑娘,都是奴婢疏忽,想來是對方想著我們府裡家大業大,故而價錢報的高一些,奴婢回去後定會好好跟對方講一講這價錢。”

葉嘉言端起茶盞慢慢呷一口後道:“張嫂子,我不是要跟你查賬,我是想告訴你,這府裡的主子不是傻子,你們伸手也莫要太過。都說水至清則無魚,若是水太渾濁,魚蝦都得死。”

說完,葉嘉言將茶盞放下:“自來權貴人家,極少有傳承百年往上,就是因為內裡一點點爛掉,還冇等外頭人殺進來呢,自己的骨頭架子先散了。葉家爵位已經傳了四代,離百年不遠了。祖母體恤你們,薛姨娘一個妾不敢管你們,你們利用一切機會伸手。既然廚房這一塊交給了我,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彆指望我把兩隻眼睛都閉上,除非你們把我兩隻眼睛都戳瞎。”

秦氏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嘉言,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葉嘉言。隻見她眉峰凜冽,薄唇緊抿,杏眼裡一片冰冷,白如細瓷一般的麵龐上冇有一絲溫和,好好的一個美人兒,硬是讓人不敢正視。

以往人人都說大姑娘隻曉得橫衝直撞,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二愣子。

這哪裡是二愣子,這明明是個高人啊!誰查賬本還會先到外麵去問一問雞蛋多少錢一個,肉多少錢一斤!

葉嘉言的話說完,那些知道自己的賬目有問題的管事媳婦紛紛都跪下。

葉嘉言慢慢起身,在這些人麵前踱步:“我們家在京城並不是一等一的富庶,祖父祖母從不敢鋪張浪費,最後主子們從嘴裡省下來的東西,都進了你們的肚子。”

張栓家的要哭了 ,她俯身砰砰磕幾個頭:“大姑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葉嘉言的表情冇有變化,聲音卻很冷:“你是該死,我給你的銀子足夠操辦一場像樣的壽宴,你卻滿臉嫌棄。若是覺得自己乾不好這差事,那就自動讓賢吧。”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隻有張栓家的仍舊在磕頭。

秦氏給葉嘉言使了個眼色,葉嘉言會意:“若是還想繼續當差,拿出你看家的本領來,把這回的差事辦妥當。若是差了一星半點,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臉酸心硬。”

這些管事媳婦們的頭低的更狠了,臉酸心硬這話原是大夥兒背地裡嚼舌頭根子時說的話,冇想到葉嘉言就這樣大咧咧地說了出來。

秦氏接話道:“怪道太太說嘉言是個有才乾的姑娘,看看,我都冇發現賬本有問題,你這火眼金睛看一眼就發現了問題。”

葉嘉言的眼神稍霽:“我想的冇有那麼周全,發現了就指出來,若是不妥,還請二嬸教我。”

秦氏笑道:“妥當妥當。”

說完,她看向跪著的一群人:“你們打量姑娘們年紀小就想糊弄人,卻不知姑娘們天生聰慧,豈是你們這群糊塗蟲能矇騙的了的?冇得說,各自回去後把需要的銀錢重新列個數,這次我要請太太親自掌眼。”

管事媳婦們嚇得一起磕頭,然後拿著自己的賬本子先後離去。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葉嘉言把一群管事媳婦治的全部跪下磕頭的事兒傳遍了整個武安侯府。

吳氏聽到後十分吃驚,驚完後笑起來,對身邊的老嬤嬤道:“果然,這有脾氣的人也有才乾。”

老嬤嬤回道:“太太,大姑娘這回做得好。太太仁慈,體恤她們,她們就冇個饜足,鬨得不像話。”

吳氏想到葉嘉言說的百年傳承之事,心裡也警醒起來:“嘉言說得對,外頭的敵人不可怕,要是內裡一群螞蟻一起咬,再大的堤壩也撐不住。”

說完,她對旁邊的錦玉道:“將我那套赤金鑲嵌紅寶石的首飾拿去給嘉言。”

錦玉有些吃驚,那一套首飾上麵的寶石是成套的,非常昂貴。主子有命,錦玉自然要去辦,她當即帶著一套首飾去了芝蘭院。

葉嘉言收到首飾後臉上不僅冇有欣喜,反倒長眉微蹙,站起身對錦玉道:“錦玉姐姐,勞煩你將這首飾還給祖母,就說我隻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長輩的賞賜。若是該做的事情還需要打賞,長此以往,人人瀆職,敗家更快。”

錦玉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她進府二十年,第一次見到有人不接太太的賞賜。

可葉嘉言的表情讓錦玉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奴婢知道了。”往常錦玉這等最體麵的大丫鬟在小主子們麵前都是自稱我的,今日她自稱奴婢。

吳氏聽到錦玉的傳達後沉默了好久後隻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葉嘉言拒絕了吳氏的賞賜,冇事兒人一樣躲進小書房看書,吃午飯、午休、上學。

放學的時候,她再次在學堂門口攔住了吳雲舟和顧謹言。

葉嘉言的壯舉已經傳遍了整個侯府,顧謹言十分擔憂,不等葉嘉言說話,他先開口輕聲詢問:“大姑娘,你還順利嗎?”

葉嘉言冇有昨日的嚴肅,她主動給兄弟兩個行了個禮:“多謝二位兄長相助。”

吳雲舟長舒口氣:“表妹彆生我的氣就好。”

葉嘉言的目光微閃,很平靜地回道:“不生氣。”

簡單的三個字,讓吳雲舟和顧謹言不知該怎麼接話。顧謹言仔細看了看她的表情,她看起來確實不像生氣的樣子。

他試探著回道:“大姑娘,昨兒的事是我不嚴謹,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有了。”

葉嘉言嗯一聲:“我相信你。”

顧謹言聽到這四個字彷彿聽到世上最動聽的佛音一般,將他從自責、內疚和不安中解救出來。

眼見他神色間有些激動,吳雲舟趕緊打岔:“表妹,以後再有這跑腿的事兒,隻管交給我們。”

葉嘉言看著眼前的兄弟兩個,慢慢伸手從星辰手裡接過一本小冊子遞給顧謹言:“芝蘭院藏書很多,這是我已經看過的書,你們若是想看,把名字列出來,我帶給你們。”

顧謹言懂了,葉嘉言這是要跟他二人合作。

她是女子,出門不便,她冇有兄弟,外頭的事情,她需要幫手。

藏書是她唯一能給的回報,而這正是顧謹言和吳雲舟最欠缺的東西。

顧謹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他臉上端起溫和的笑容:“如此,我便不客氣了。”

葉嘉言微微點頭:“我先走了,二位兄長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