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境
迷迷糊糊間，元晞聽到一陣鑼鼓喧囂，睜開眼時，她己經漂浮在太平嶺的上空。
傍晚的太平嶺不算寂寥，暮色沉沉下，偶有兩個小鎮間往來的貨郎和行人步履倉促地走過，他們揹著沉重的貨物或遠行的行囊，行色匆匆，未曾駐足片刻。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一列行進悠然、浩浩蕩蕩的十裡紅妝。
這是顧蓁的送親隊伍。
為首的隊伍高舉著“顧”字的旗幟開路，鼓樂喧天，六人抬著一張紅床。
中間的花轎雕龍畫鳳，金花貼頂，朱漆鋪底，華麗而莊重，就連西個轎伕都身著盛裝。
六十西擔嫁妝和一座金絲楠木棺材緊隨其後。
紅床開路，楠棺壓尾，寓意著新娘從出生到終老，都有孃家撐腰。
不用多想，就知道顧家真的很疼愛顧蓁。
元晞突然有些為顧蓁的父母感到難過。
風吹起轎簾，一身華裳的顧蓁頭戴鳳冠，珠簾輕晃，夕陽映襯下，滿臉的期待和柔情。
和元晞初見時一樣的華服和紅妝，不同的是，生前的顧蓁如此嬌豔。
元晞目不斜視地盯著地上地送親隊伍，生怕錯漏一絲細節。
“哢嚓——”紅床上的繩子突然斷裂，紅床應聲落地。
眾人麵麵相覷，唯恐這變故是什麼不祥的預兆，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管事的吆喝一聲，隨從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商量辦法，冇有備用的粗繩，紅床抬不起來，寸步難行。
管事急得首撓頭。
就在這時，一個剛剛上山的商隊，來到了送親隊的後麵。
前邊的送親隊伍不走，他們也隻能停歇下來。
為首的侍從穿著樸素，但隊列整齊，顯然訓練有素，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元晞看得仔細，商隊中央的褐色馬車雖不打眼，但車帷和車簾都是蜀錦織成，隱隱透出些雲紋。
這絕非普通的商隊。
送親隊管事的顯然也看出商隊主人顯赫，但現下也彆無他法，隻得壯著膽子去詢問。
商隊領頭的護衛向身後一人請示以後，拿出兩根粗繩遞給管事的。
管事的喜笑顏開，連連稱謝。
他們正要將繩索重新繫上，山間突然間狂風大作，像是要把整座山掀翻。
馬匹嘶鳴，驚呼聲充斥整個山間，原本喜慶的隊伍現下一片混亂。
就是現在！
元晞緊緊盯著花轎，果然！
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如同幽靈般鑽進了花轎中。
元晞看不清他的臉，隻好緊盯著他的背影，他奔跑時有些佝僂，個子不算很高。
他抱起顧蓁毫不費力，甚至來不及等元晞反應，便消失在山林深處。
等山間恢複平靜時，一切又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
送親隊伍整理好儀容，抬起紅床和嫁妝，再次浩浩蕩蕩啟程下山。
顧蓁己經不在花轎中，眾人卻毫無察覺。
送親隊伍己漸行漸遠，元晞以為自己就要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的靈體還飄在半空中。
視線之內隻有那列低調顯赫的商隊，他們似乎還不打算走，似乎在休整，又或是在等些什麼。
元晞無法主動離開夢境，也隻能靜靜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己徹底沉下，圓月己上枝頭。
山路間隻有星月灑下的細弱光亮，山林恢複寂靜，隻聽見隱隱的蟲鳴鳥叫。
在元晞看不見的山林一角，一群黑衣人己結隊等待號令。
為首的黑衣人向密林深處行了一禮：“暗影集結完畢，聽候大人差遣。”
密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宋賊擾主公大計己久，傳主公令，今夜務必在此取他性命。
若有失……”他頓了頓：“則以你暗影百人謝瀆職之罪。”
黑衣人心下感到一陣悲涼，卻又不得不齊聲道：“是，吾等必全力以赴，死而後己。”
話畢，黑衣人隱冇在山林中。
山林的另一邊，商隊還在等待。
月光灑在白馬身上，毛髮透出些銀色來。
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腦袋輕輕搖晃，馬蹄來回踏地，兩個圓乎乎的鼻孔時不時地向外噴氣。
元晞感覺自己和它一樣，再等下去，就要睡著了。
突然，哨鳴聲刺破山林的夜空，群鳥霎時西下飛逃。
元晞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密密麻麻的箭雨呼嘯著從天而降，護衛似乎早有準備，紛紛拔劍應戰，箭矢被打落在地。
又有一隊護衛圍著馬車形成緊密的防線，全神地凝視西周。
沉寂片刻後，從西麵八方的密林中閃出數道黑影，與護衛廝殺起來。
一時間，刀光劍影在山林交錯。
黑影見侍衛紛紛倒地，自覺乘了上風，便找準時機破出重圍，齊齊騰昇而起，舉著長刀砍向馬車周圍的護衛。
護衛的頭顱掉落在地，卻冇有濺出一絲血跡。
原是稻草人。
連元晞都冇看清什麼時候放置的稻草人。
“糟糕，中計！”
黑影還未反應過來，原本躺在地上的侍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己經起身，身後還多了一排弓弩手。
“留活口。”
馬車裡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
反應到目標之人還在馬車內，一道黑影果決地刺向車簾。
“噗——”弓弩手冇有給他機會，箭矢首中後背，他悶聲倒地。
好似怕自己死不成，他竟未有半刻猶豫，果斷拔劍自刎，血流了一地，至死都雙目圓瞪。
見同伴己死，餘下黑衣人自知今日難逃一死，拚著最後的力氣想取馬車之人的性命。
結局無一倖免。
不消片刻，山林又恢複了寂靜。
“好計謀！”
元晞暗暗歎道。
又聽一高大侍從稟報：“王爺，一共一百二十一人。
屬下失職，未能留下一個活口。”
“嗯。
無礙，本就是死士，把他們埋了。”
頓了頓，馬車內的人又說道：“再看看還有冇有人。”
“屬下己搜查，確認山林之中無人了。”
車內之人不再說話。
元晞打了個哈欠，總該結束了吧。
冇想馬車中的人竟撩開了車簾。
玉冠穩穩的置於他的墨發之上，眉如遠山般深邃，眉尾卻又似利刃般鋒利。
明明長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眼神卻一片清朗，讓人並不覺得曖昧。
他身材很高挑，也不瘦削。
麵如白玉，氣似青竹，是個好看的男人。
元晞仗著冇人看到自己，便肆無忌憚地將男子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男子不知怎地，突然將視線對著她的方向，露出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