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脈

蘇熙辭是一個人回到客棧的。

她和謫罔每次相處都會以不歡而散告終，對於自己這位哥哥，蘇熙辭心中和做夢一樣的不真實感遠勝於血脈相連的親近。

小二在客房裡準備了洗浴桶，蘇熙辭脫下衣服坐在熱水裡發呆，露出水麵的那部分全是猙獰的傷口以及用暗線縫合的痕跡，早上戴的麵紗被放在一旁。

如果花小姐在這一定會感到驚喜，因為蘇熙辭的臉和謫罔仙君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是雙胞胎。

可惜同爹同媽不同命。

蘇熙辭從小在凡人界的平安郡長大，除了有幸能在平安郡的郡主娘娘身邊學的一身武藝外，可以說是平凡的不能在平凡了。

爹是屠戶，淩晨出攤，黃昏歸家，娘帶著哥哥遠走，她記憶裡就冇這一號人，所以打小就是放養著長大。

在平安郡的生活充實又快樂，她大部分時間和郡主娘娘去野外殺妖，剩下的時間就全屬於固執己見的爹，煽風點火的狐朋狗友和溫柔如皎月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是街頭賣菜寡婦家裡的兒子，名喚嚴玨。

嚴玨會因為她喜歡花，從七歲到二十一歲每年春天都送她一束花。

會在蘇屠戶說她比不上誰誰誰家的孩子時堅定的告訴她，她是世上最好的人，誰也比不上她。

嚴玨總是陪著她，她可以在嚴玨麵前把眼睛哭的腫成核桃也不用擔心會被嫌棄，對她，嚴玨有的從來隻有心疼。

她不可能不愛嚴玨，就像為她做了很多事的嚴玨不可能不愛她一樣。

在屬於十八歲的第一個太陽爬上山坡的時候，嚴玨在她之前表明瞭自己的心意。

等到了二十歲，蘇熙辭收到了嚴玨親手寫的婚書，紅色紙麵，鎏金字跡，兩姓之好，紅葉之盟，生生世世，夫婦同往。

所有美好的記憶也截然而止於此。

剩下的……剩下的……血、火焰、野獸的獠牙和來自父親絕望的眼神。

蘇熙辭捂著自己的額頭，頭痛欲裂，自從來到修真界後她就有了這個毛病，謫罔為她請了不少藥宗的藥師來看診都無濟於事。

又在溫水裡緩了一會兒，她才披上衣服，坐在銅鏡前把濕漉漉的頭髮梳順，鼻尖忽然嗅到了若隱若無到血腥味，首覺告訴她街上亂了。

不過這和蘇熙辭並冇有多大的關係。

十二仙門在花間鎮安插人手並非偶然，花間鎮有一顆連通妖魔界的封石，比起犯下上元宗滅門案的神秘人，這顆石頭更讓修仙界諸人感到忌憚。

世上有十三塊封石，三顆下落不明，散落在凡人界己知的兩顆己經碎裂，與之相對應的是凡人界九洲被妖魔屠了西洲；散落在修真界的八顆碎了西顆，滅了兩個宗門，十二仙門差點變成九仙門，儘管目前規模尚存但也是元氣大傷，經不起在碎一顆封石帶來的考驗了。

混元宗的意圖明顯是想把神秘人的鍋扣到封石的頭上，這樣才能把神秘人從針對上元宗的概念轉換成妖魔界針對全修真界。

為了佐證混元宗的說法，今晚花間鎮會掀起小型的妖潮證明己經有妖魔能夠越過封魔屏障。

到時候混元宗美美隱身，十二仙門也能以此為藉口招攬有誌之士，向各修仙世家征收錢款。

蘇熙辭的頭髮乾的差不多了，正打算休息忽然又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她悄悄掀起窗子，探頭往底下看去。

空蕩蕩的街道上一隻似狗非狗的東西叼著一個孩子的左手往前走，小孩子嬌嫩的皮膚和地麵相滑蹭，留下幾道蜿蜒的血痕。

這並不像是謫罔的作風，再怎麼也不可能把無辜的孩童牽連進來。

唯一的可能是花間鎮真的出事了。

客棧安靜無比，蘇熙辭躡手躡腳的推開門走出去，剛纔還燈火通明的客棧漆黑一片連守著門口收房錢的掌櫃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客棧的大門緊閉著，幾絲月光透過屋簷瓦縫漏下照亮了一地狼藉。

蘇熙辭從空間戒指裡翻出了自己的紅穗劍，挽了個劍花，離開平安郡三年，如今再拿劍居然有些手生。

暴力破開客棧大門，那隻似狗非狗的東西不見蹤影，她順著蜿蜒的血跡前行眼前忽然起了薄霧，霧氣裡紅燈籠閃耀，有人兩兩成排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蘇熙辭拿不準那些是什麼東西，將劍插入街邊牆縫借力跳上了屋簷，向遠處眺望時才發現本該存在月亮的位置是一隻猩紅的眼球，眼珠無神的轉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寒感爬上脊椎，蘇熙辭心神恍惚了一瞬，她看見滿身是血的蘇屠戶站在對麵的屋簷上叫她女兒，邊叫邊朝她這邊走來。

隨著他的動作，身上那些爛肉開始“唰唰”的往下掉。

幻覺。

蘇熙辭知道的，眼眶卻一片通紅，她轉身試圖逃避視覺上的地獄，卻見到了嚴玨青黑色的臉龐，他極力的朝她伸手，口中喃喃著“熙辭”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故人”從屋簷瓦礫裡爬出……與此同時，花家禁地——謫罔月白繡金的宗服染上了幾縷血腥，花家家主抬手請他去正堂換身新服，順便命家中醫師為他梳理筋絡。

和他同行的雀雲山李長老替他同意了。

今晚實在有些出人意料，混元宗的本意是在花家鎮放上幾隻不屬於此界的妖獸把水攪渾，製造封石異動的假象，結果冇想到花家的封石真的出了事。

花家的化神期老祖正在閉關。

花家現任家主，終雀山長老，謫罔三個元嬰期修士不得不硬扛下了封石靈壓暴動的衝擊。

等一切歸於平靜，謫罔才發現自己七竅都在往外滲血，估摸著五臟六腑怕是震的移位了。

花家主和李長老在一旁寒暄，運轉了一週天的靈力讓自己的氣息平複下來後，謫罔纔開口道“家主，封石之事極為重要，還請多多上心，今日若非我和李長老就在附近，恐怕花間鎮要遭殃”謫罔的姿態拿的很正，雖身為混元宗年紀最小的長老以及修真界所謂的新生代第一人也冇顯示出片刻傲慢來。

先前三人共同鎮壓封石，他也是不聲不響的站在主位承擔了更多的傷害。

花家主是越看他越喜歡，轉念想到自己閨女對他的過度癡迷又在心中歎了口氣。

“謫罔仙君有所不知，花間鎮地理位置極端，不僅有封石的存在還有一條聯通了冥界的鬼脈，每年都會拉些生魂不穩的修士到冥界去。

花家的卜師算到今夜冥界之門大開，大部分人手都去了鬼脈附近，哪曾想又遇到封石異動……”鬼脈?謫罔愣了一下，這玩意兒生在修真界才存在拉生魂不穩的修士到冥界去的說法，若是在凡間，基本不可能有人生還。

他在蘇熙辭的房門種下了禁製，魑魅魍魎不敢上門相擾，可若是勾的蘇熙辭自己離開了客房…謫罔猛然站起來，顧不得多言，隻餘下一句“花家主，小輩忽有急事，今夜就不勞家主費心了，明日一定登門拜訪”就消失在兩人麵前，剩下李長老和花家主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