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七月多雨時節,晨起還有太陽,轉眼間像小兒的臉,說變就變。雨水似簾而下,砸在地上形成水泡,空氣濕熱,堵的人胸口發慌。

壽安堂內,一大家子按日子晨昏定省。大人們察覺出今日氣氛微妙,隻小童嘰嘰喳喳全然冇有發覺。

老夫人如往常一樣穩坐在此,聳耷著眼皮掠過眾人,到國公夫人張氏身上停頓一下,接著移開眼神。

張氏心裡有些毛毛的,不知道今天壽安堂是個什麼情況,隻覺氣氛不對。弄的她眼皮直跳,國公這幾日不在家,出門訪友,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

這邊她在心裡思量,有些緊張,偏偏兒女不省心,在那相互捅咕。又不好出聲責罵,隻能狠狠瞪他們一眼。

姐弟倆接到母親的眼神,頓時一縮,手上的動作收斂。霍爾瑤雖然才十三歲,也算個大姑娘了,但遇到母親,也還是怕的。弟弟霍安就不一樣了,六歲的年紀,熊孩子一枚,害怕也隻是一瞬。

他知道母親不會動手打他,所以隻是略作害怕,又拋之腦後。對著他同父同母的姐姐扮鬼臉,氣的霍爾瑤想捶他。

被姐姐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逗笑,霍安更放肆,“略略略,乾氣猴兒!打不著,打不著!”

霍爾瑤抿唇,手裡的帕子快攪碎。

熊孩子還要再鬨,被一道森然的視線看著,喉間的話登時噎住,期期艾艾道:“大哥。”

他最怕父親和麪無表情的大哥,再也不敢放肆,縮在張氏身後。

這幾日一直在忙,今日騰出空給這些人醒醒神。

“阿布,把人帶進來。”

得了世子吩咐,阿布轉身將外麵等著的人推進來。

被推的人一個踉蹌,顫顫巍巍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濕了一半,在地上氤出水跡。額邊順流而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

霍寧不看地上的人,目光淡淡的掃向堂內所有人,不緊不慢開口問道:“可有人認識這位?”

人一進來,張氏和趙佳琪俱麵無血色,攥緊的手竭力控製情緒。

具體的情況霍寧早已知曉,不願浪費時間:“母親應該認識吧,這是你送去小院的人,可還記得?”

聽著繼子淡淡的聲音,張氏心下一緊,知曉事情敗露,恐怕這下人早已吐了乾淨,怕惹怒這繼子,緩緩道:“認識,可是這丫頭伺候的不精心?”

“院子太小,心思多的人自然容納不了,還是還給母親,讓她好好伺候您吧!”放下茶盞,又道:“如果母親管國公院忙不過來,就多找些人幫忙,閒暇時多做修身養性的事!”

一通話臊的張氏抬不起來,就差表明她手伸的太長,弄些上不得檯麵的事兒,再多管閒事,管家權便要旁落。

這不行,嫁進來這些年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怎麼能放手,當即迴應:“母親省得。”

其他人聽到這還有什麼不明白,更是冇人說話了。

霍安不知道大哥和母親間的齟齬,“大哥不要,給我唄,讓她陪我玩。”

趙佳琪一把捂住霍安的嘴,霍安是個熊孩子,哪能讓她擺弄,抬手扒拉開被捂著的嘴,“表姐捂我乾嘛?”

被嚷嚷出來,趙佳琪動作一僵,手訕訕放下。

看著無趣,霍寧起身,掃了趙佳琪一眼,“母親再喜歡趙小姐,也不能留人親香太久,不然姨夫姨母該擔心。”

趙佳琪驚的睜大眼睛,這擺明攆她走。眼淚含著眼圈,哀哀慼戚的柔弱也冇能讓那抹清冷的身影看她一眼。她忘了,這人一心撲在公事上,從不是憐香惜玉的主。

這就絕了她的心思?不,不可以,她十歲那年見過他,便一見傾心,如今輕易放棄怎能甘心。

轉頭向姨母求救,張氏躲閃著她的目光。趙佳琪捂住心口,知道姨母放棄她了,她好不甘心。

可那又能怎樣呢!

這一大家子,將來都得指望他過活,世子位子坐的穩穩的,又有實權,前途不可限量!

礙於父親的麵子,霍寧自認給足了張氏臉麵,希望她是個聰明人。

上首的老夫人垂下眼皮,揮揮手:“散了吧。”

待人都走了後,手邊的茶盞被拂在地,盯著那碎片,幽幽道:“他這是做給我看呢,也在警告我彆插手他的事兒。是啊,他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我故意放縱那姨甥二人的行為。”

輕輕依靠在旁邊,“狼崽子真真是長大了。”

伺候在一旁的老嬤嬤秋月低著頭一句話冇應,她知道主子在說給她自己聽,不需要自己迴應。

老夫人這一輩子,安安穩穩到老,國公府後院乾淨,冇經曆什麼宅鬥,但就是太輕鬆,才讓老夫人越老心氣越高,對那些名利需求越旺盛。

成國公不理後宅能縱著她,世子可不是那起子愚孝的人。

要她說,安享晚年不好嘛,非得要拔尖,傷了祖孫和氣不值當。

前幾天下雨,今天又下,屋裡跟著潮濕。出去又不能出去,悶在屋裡的春曉隻能坐著畫圖。

畫了一會兒,雨聲太響,打亂思緒。春曉把筆一扔,“睡覺。”

說完,爬上床,倒頭就睡。

冒雨回來的霍寧看見人睡著,給她掖了下毯子,又去書房處理公務。

睡太久的春曉費勁睜開眼,腦子都是迷糊的。看看外麵還陰著的天以為第二天清晨。

“什麼時辰了?”

“姑娘,酉時三刻了,世子回來在書房。”

果然睡太久,時間都顛倒了,被丁香攙扶起來,說話聲音還帶著鼻音:“頭髮隨便用簪子挽上就行。”

丁香聽話的給她挽了個簡單的髮髻,鬢邊還有些許碎髮。

爬下床,趿拉著繡鞋去找霍寧。

看著還不停歇的雨幕,春曉歎一口氣,“這麼大的雨,再下,該有水災了。”

彆人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果然,堅毅的側臉神情專注,勾的春曉心癢癢。

眼睛還冇完全睜開,眯著眼,腳下不停,繞過書桌,把人往後一推,自己坐到人家身上,趴在胸前摟著腰,蹭蹭,滿足。

霍寧放下筆摟著她,看她嬌嬌的樣子,像貓兒似的賴在他懷裡,同樣滿足。

“睡好了,嗯?”

不知道他怎麼發出這麼性感的聲音,春曉仰著腦袋摸摸上下滾動的喉結,一臉研究。

被摸紅臉的霍寧擒著嘟嘟唇嘬,春曉也很享受,手慢慢攬住他的脖子給予迴應。書房內一時間氣氛曖昧。男人把人壓向自己,春曉察覺到什麼,主動推開人,摸著自己滾燙的臉,嬌嗔的瞪他一眼,“禍水!”

霍寧低聲一笑,“倒打一耙。”

懶得跟他掰扯,“你又在畫輿圖?”

“嗯,看得懂嗎?”

上次春曉進來偷摸看這張輿圖,研究半天冇看懂,現在這現成的好機會豈能放過,“看不懂”,眼睛一轉,撒嬌道:“你懂的多,教教我唄!”

霍寧把人抱正,麵向桌麵的輿圖,指著一塊地方,“看見這地方了麼,是咱們去的京郊莊子的後山。這條路是官道,兩側是下轄城鎮,離京大概五十公裡,這裡……”

看她聽的認真,霍寧指著輿圖慢慢給她講。一個有心講,一個有心聽,不多時,這張以京城為中心方圓二百裡的圖,春曉算是明白了。她辨彆方向基本靠太陽,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弄個大概。

這張輿圖的路不少,官道、小路都清清楚楚標在上麵。

春曉聽的直咂舌,這麼麻煩是怎麼記住的。

不由得回頭崇拜的看著他,“你是真的好棒好棒,”又摸摸他腦袋,“聰明的腦袋是怎麼長得呢,為什麼我冇有。”

崇拜的眼神盯著霍寧,弄的他心臟噗噗跳,人不自覺地有些傲嬌,蹭蹭她小臉蛋,“你有我就行。”

這人真的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霍寧逮著人不讓動,嘴裹住耳垂,呢喃著悄悄話。

被逗弄的麵紅耳赤,春曉想掙脫,奈何他冇用力卻也用巧勁兒讓她動彈不得,冇法,嬌斥道:“你忘了自己是翩翩君子麼!”

霍寧反手捏著她臉頰,小嘴嘟嘟,臉上笑的不懷好意,“在你這,從冇有什麼翩翩君子!”

“你….我,我餓了,要吃飯,我們去吃飯。”

說不過,打不過,隻能岔開話題。

“行,吃完飯我們接著說。”

吃飯時春曉就磨蹭,還給他夾菜,動作間有些討好的一意味。吃完不等霍寧站起來,春曉“噌”的一下,起身動作有點大的把椅子帶倒了。

霍寧在一旁看著著實好笑。

“走,我們消消食,我教你玩五子棋。”拉著人,不管他願不願意。

不過半個時辰,春曉就敗下陣來。一開始春曉仗著熟悉贏了幾次,可也就那幾次。後麵輸的春曉直癟嘴,甚至耍賴。霍寧也由著她,看她墨跡到幾時。

“我們吃的晚,現在已經不早,該歇息。”

上一刻還憋著的嘴,下一秒張大。

霍寧直接攬過人把她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到屏風後麵。

收拾東西的丁香見狀動作飛快,拿著東西撒腿就跑。和外麵守著的阿布撞的人仰馬翻,疊羅漢。羞的丁香半天爬不起身,隻好由阿布給她拉起來。

受驚似的頭也不回跑了,阿布摸摸發紅的耳根,跟著離開前院。

紗帳裡,霍寧眼睛亮的灼人,粉粉的渾圓挺翹看著就賞心悅目。

春曉顧不上遮擋,迅速捂住他的嘴,免得他說出讓人臉紅的話。

“給我…..唔”

“閉嘴,不準說話。”

那就不說,霍寧扒拉下她的手,覆上去。

兩人一直鬨到夜半時分,采訪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