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桃枝一直找不到大夫,外頭又突然下了雨,她冒雨趕回來的時候,府門已經快要落鎖了。

她急匆匆趕回了後院,一進屋,就發現楚長寧開始發熱,身子燙的不行。

“公主,公主--”

楚長寧身上的傷口被處理過後,慢慢的恢複了意識。

她聽到桃枝的哭喊聲,卻疲憊的怎麼都睜不開眼。

疼,疼得她好像看到閻王了。

“公主,你千萬彆死啊,你醒醒,醒醒啊--”

桃枝抓著她的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深受先皇後重恩,侍奉公主多年,要不是宮裡的公公拿她性命威脅,也不會答應那公公監管著公主。

若是公主死了,她有何顏麵去麵見先皇後。

“奴婢去求君侯,你撐住,一定要撐住啊--”

陰沉漆黑的月色下,大雨瘋狂的拍打著地麵,桃枝提著裙子穿過走廊,一路往前院跑。

雨水順著殿角屋簷落下,打濕了庭院兩旁的燈龕,月色淒清,廊外枝頭上的梨花宛若雪色幽瓊。

桃枝跪倒在前院,她看著已經暗了的屋內,頭緊緊磕在地上。

“公主傷勢嚴重,求君侯請大夫救救公主,奴婢求您了--”

她拚命的磕著頭,全身都被打濕了,額頭上開始冒著細密的血。

“求君侯為公主請個大夫--”

廊簷下,夜鷹看著雨裡跪著哭喊的桃枝,麵色冇有絲毫變化。

屋內睡著的燕北漠被外頭的動靜吵醒了。

他不悅的直起了身子,單膝曲起,一手撐著頭。

“夜一。”

門外的夜一聽到了聲音,躬身,“主公。”

“什麼人?”

夜一道,“是夫人身邊的婢女。”

“拉下去杖斃。”

“是。”

桃枝被強硬捂著嘴拖了下去。

後院。

楚長寧緩緩醒了過來。

身上劇烈的疼痛提醒著她之前發生的事。

她蒼白著臉坐起來,剛想要下榻,可身子太虛了,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她拚命的壓著疼,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昏迷中,她聽到了桃枝的話,可燕北漠生性狠辣,怎麼會因一個婢女求情而救她,如此莽撞,恐丟了性命。

她不敢耽擱,捂著肩上的傷口,隨手披了件架子上搭著的袍子,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了。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三枚斷骨釘的刑罰讓她渾身滾燙,頭腦止不住的發暈發沉。

她死死咬著唇,迫使自己清醒,往前院趕去。

“住--住手--”

園內,桃枝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她雖然會點武,可也經不住如此杖刑,吊著一口氣了。

夜鷹看到撲過來的楚長寧,道,“停。”

雨霧朦朧,杖打聲停,四周黑甲森森,圍滿了人。

楚長寧看著被打的滿身是血的桃枝,心底的怒火憤恨一股腦衝了上來。

她拚命的壓製住,將人拖了下來。

“夫人,這個丫鬟觸怒了主公,主公有令,賜她杖斃。”

楚長寧被雨這麼一淋,頭重腳輕,身子虛的快倒了。

她慘白著臉,強撐著開口。

“君侯是離北的王,一代梟雄,怎會與一個婢女計較。”

話落,一柄寒氣森森的刀徑自橫擋在了兩人的麵前,攔住去路。

楚長寧微怔,側目看向殺意騰騰的夜鷹。

“夫人不要為難奴,奴奉命行事。”

陰沉的夜色下,雨水劈裡啪啦的打在四周,壓抑陰暗。

這時,桃枝虛弱的睜開了眼。

她看到身側扶著她的公主,喜極而泣。

“公--公主,你冇死啊--”

她甫一說話,口裡的鮮血便不停地溢位,染紅了衣衫。

楚長寧無力的搖頭,“我冇事。”

“來人,送夫人回去。”

夜鷹吩咐完,便有侍衛湧了上來,有人強硬的將桃枝拉了下去。

楚長寧險些被他們的粗魯弄得癱倒在地。

她站穩身子,低垂著的眸子閃過殺意。

“麻煩大人去跟君侯說一聲,我有要事與他相商,他會感興趣的。”

夜鷹持刀看了眼強撐著的她,擺擺手,讓人去稟告了。

燕都城的夜風很冷,夾雜著寒雨,窸窸窣窣的打在人的身上,刺骨的寒。

楚長寧臉色慘白的可怕,她受不住的跪倒在地上,頭腦暈眩。

冰冷的雨水拍打著她瘦弱纖細的身姿,一身水綠色羅裙緊貼著身子,勾勒出了一幅玉軟花柔美人圖。

燕北漠從屋內出來的時侯,就看到漫天的大雨下,她倒在園內,單薄的身形仿若蓮花池裡被雨水拍打的海棠,搖曳生姿。

楚長寧聽到腳步聲,虛弱的抬頭。

來人一身雪白長袍,外罩黑色大氅,撐著一把傘緩緩的下了台階,遠遠看去,矜傲清貴。

人人都道,南朝燕侯生有玉山之美,神仙之姿,可誰又知,這副清雋疏淡的麵容下藏著怎樣暴戾的心。

楚長寧斂下眼底的恨意,手撐著地,釀釀蹌蹌的站了起來。

“南朝長公主不僅骨頭硬,脾氣也硬。”

下頜猛的被抬起,冰冷的手捏著她的骨頭,疼得她直視了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周遭彷彿空蕩蕩的,撕碎,冰冷。

楚長寧覺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他捏斷了。

她跌趔著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傘。

燕北漠微頓,他眯眼打量著對麵的人,將傘交給了身後的侍衛撐著,拿出帕子擦手。

“說吧,什麼事。”

楚長寧強忍下了身體傳來的疼痛,開口。

“沈賊殺我父兄,欺我皇妹,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絕不會為其謀劃。”

“當初他用長樂的命威脅我,我無奈之下,假意逢迎,可我並未做任何對君侯不利的事,更不會聽他的令。”

燕北漠緩緩的擦著手,臉色溫淡。

楚長寧繼續道,“君侯不懼京都陛下,我們與你而言,也不過是地上的螻蟻,不值一提,是死還是活對君侯冇有任何威脅。”

“父皇許諾家主十萬兵權,想必君侯已拿到手,我也已認命,不再需要燕都世家的護佑。”

“隻要君侯饒我主仆一命,我自請下堂,離開燕都城。從今往後,各不相乾,是生是死與君侯無關。”

風過,樹影婆娑。

燕北漠擦著手的動作一頓,他忽視了心底的戾氣,微微抬眼,斜睨了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她的眼睛明媚的如天上月,他眸如蒙著一層霧氣地獄深淵見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