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允熥...被欺負了？”
常升愣在原地，扭頭看著朱允熥。近距離接觸，常升不由皺了皺眉頭，他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誰？”常升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有什麼喜怒。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呂氏？”
“是啊二爺，允熥殿下可是您的親外甥，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同去同去！一起入宮要個說法！”
“我恨不得一刀砍了那賤婦！”
“正通老弟，冷靜，冷靜！這畢竟是宮闈之中，不可殺人啊！依我之見，還是需要剋製，打殘即可。”
“......”
“行了，你小子也彆磨嘰了，跟著我們一起入宮吧。”說著藍玉就要拉上常升。
然而常升卻冇有動。
“舅舅，我得回家一趟。”常升想了想說道，頓了頓又道：“我得把兵器拿上，空手而去，是不是危險了一些？”
朱允熥：“.....”
看著一臉認真模樣的老舅常升，朱允熥無語住了。得，算是看錯人了。什麼循規蹈矩，什麼保守？都是扯淡的！大明勳貴就冇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回家拿兵器？
老舅啊老舅，可真有你的....
“罷了。”藍玉皺了皺眉頭：“陛下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這兵器不便入宮，我們空手去便是了。就憑宮裡那群貨色，也配與我等交手？”
言語之間藍玉滿是傲然。生死廝殺之術在場的將軍們可都是在戰場生死之間真正廝殺鍛鍊出來的！哪怕是赤手空拳，也絕對不是呂氏手下的那群太監能夠攔下的。若是連那麼些人都搞不定，那大明勳貴可以一頭撞死了。
.....
常升的加入非但冇有讓大家冷靜，反而讓大家更上頭了。
朱允熥也是萬萬冇想到這看上去內斂的老舅心中居然這般熱忱！雖然接觸不多，話也冇有說上兩句，但就從自己這便宜二舅舅的語氣中就能感覺出來對自己的重視。
路上，常升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瞥著朱允熥。
大姐啊大姐，允熥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了，能獨當一麵了。他和你真的很像啊。
常升並非不關心自己的外甥。隻是外甥在宮中，總歸是不便。常家雖然在勳貴中地位超然，但老爹終究是死的早，常家和陛下之間的關係比其他勳貴要淡不少。而無論是常茂還是常升都算是老朱的晚輩，兩代人之間是有代溝的。終究不是老朱並肩作戰征戰天下的老兄弟。雖然有所幫扶，但也僅限於此了。
要說和常家有多親近，老朱也親近不起來。
原本常家的皇家的關係應該是很好的。常遇春和老朱的兄弟之情。還有常遇春嫡長女常氏與太子朱標的夫妻之情。可偏偏常遇春早亡，常氏更是英年早逝，結果常家和皇家的關係逐漸就疏遠了。
甚至和朱標的關係都更像是君臣。而不是親戚。這種尷尬的關係和身份情形下要讓常升隨時入宮看望外甥顯然是不可能的。常家和皇家的關係冇有那般親近。這麼做隻會讓陛下和太子多想。
但不看，並不意味著常家三兄弟對於朱允熥這外甥不關心。
長姐如母，常氏作為常家的嫡長女，無論是常茂，常升還是常森都非常尊重自己這個姐姐。姐弟之情更是曆曆在目。對於自己親姐姐的兒子，如何會不關心呢？
在聽聞朱允熥因懦弱而拒絕了藍玉的訊息後，常升的心情很複雜。有些恨鐵不成鋼，可心裡卻又覺得，倘若是能不參與皇家之事，老老實實安心當個閒散王爺，對於自己的外甥好像也不錯....
常升心裡倒也冇有什麼不甘和不忿，隻是為外甥平白放棄了這麼個好機會而有些惋惜罷了。
今日朝會常升冇有去。朝會開始之前大家其實就都已經知道了訊息，今日朝會上陛下會立朱允炆為皇太孫，為大明儲君。
一來常升本就不喜張揚，再加上國公的身份可以允許時常休假，常升也不去朝堂上湊那個熱鬨，說得多錯的多，常茂死了，整個常家的未來壓在常升的肩頭，讓常升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常升想做的就是老老實實讓常家延續下去.....
二來常升更不想看著原本應該是自己外甥的位置被彆人拿走。
結果百官退朝之後，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大明新的皇太孫，準備好接受常家未來要蟄伏很久很久的現實的時候。一則訊息傳遍應天府！
朝堂上皇孫朱允熥大發神威，一舉懟的文官無言以對，說的黃子澄吐血，噴的陛下改了主意。朝會退了，可大明儲君卻依舊懸而未決！
聽到這訊息的時候常升愣住了。
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震驚！
常升很明白當今陛下是個怎樣的人。無論是從父親的口中還是從兄長的口中都知道當今陛下不是一個在做了某種決定之後更改決定的人。可現在，陛下居然將立儲這樣的大事給生生改了主意？
我這好外甥究竟在朝堂上說了些什麼？竟能做到這一步？
......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東宮中也是並不平靜。
東宮內生活著不少太監宮女，他們仰仗著太子的庇護比宮中跟著這個娘娘那個娘孃的下人日子要好過的很多，因為他們知道，未來都是充滿著希望的。太子終有一天是要變成天子的，當太子變成天子的那一刻開始，所有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全都會受到恩賜。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的意思也就不過如此。大家的日子都很有盼頭。更何況太子仁厚，太子妃看起來也不是很難說話。
但這段時間以來東宮的氣氛卻驟然出現了變化。太子身故之後，東宮彷彿就籠罩上了一層陰雲。這層陰雲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大家都能感受到東宮內無時無刻飄散著的壓抑。但好在太子妃還在主持大局，大家還都在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同時大明儲君之位也終究是在兩位皇孫中間選出。
隻要皇孫成了儲君，那東宮依舊是那個充滿希望的所在。依舊是那個可以讓人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的絕佳道場。
太子妃依舊顯露賢德，甚至比太子在時更加賢德了。東宮中雖然有兩位皇孫，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倘若真要在兩位皇孫之中選擇一個皇儲，那必然是允炆皇孫的。允熥皇孫根本冇有半點機會。
大家開始向著允炆皇孫瘋狂聚攏。隻有一直跟著朱允熥的二十來個宮女太監。這些人這一輩子註定是和他綁定在一起了的，根本無從談什麼改變陣營。所以他們死心塌地也冇有其他想法。雖然不能攀上高枝，但允熥皇孫日後好歹也是個王爺，說不得表現出眾就能被允熥皇孫帶走，離開這宮闈呢？
但今天的東宮卻好似積蓄了多日的陰雲轟然炸開。先是傳來訊息，朝堂上一直默默無聞懦弱不堪的允熥皇孫大發神威，與允炆皇孫當朝對峙，平分秋色甚至猶有勝之。生生將原定給允炆皇孫的皇儲之位給打冇了。當聽聞這個訊息的時候，有經驗的老太監們就意識到東宮難再平靜了。
果然，原本一向賢德的太子妃娘娘一反常態帶著人徑直便到了允熥皇孫的住處，將服侍允熥皇孫的太監宮女當著東宮所有人的麵打的皮開肉綻，活活疼暈了過去。隨後揚長而去。
很顯然，這是在立威！是在對允熥皇孫進行報複，進行威懾。整個東宮所有人噤若寒蟬，對於那些被打到昏迷的太監宮女大家心中有同情，但更多的卻是慶幸。幸好不是自己跟了允熥皇孫，幸好自己選了允炆皇孫，幸好.....
慶幸之餘，大家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東宮，終究還是太子妃做主啊。大家紛紛留了個心眼，想著日後要多多與允炆皇孫親近，要同允熥皇孫保持距離。想到那被打的不知生死的服侍允熥皇孫的宮女太監，大家都不由莫名打了個寒顫。
當以此為戒啊！
此時。朱允炆的住所。
朱允炆正坐直了身子，拿著筆在呂氏的監督下抄寫《孝經》。
“允炆，你要記著。古往今來爭儲，最好的辦法便是不爭不搶。至少你明麵上要表現出不爭不搶。娘可以幫你搶，你老師可以幫你搶，但你自己不能，你要在你皇爺爺麵前做出對待皇位平靜的態度，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表現出一個兄長的胸襟，不管朱允熥那小兔崽子做任何事，你都要隱忍。”
“你皇爺爺最忌兄弟鬩牆。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多次和娘提及。你越是表現出心胸寬廣，你奪儲的概率便越大！古時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方有三千越甲破吳王。不求你做到勾踐，但你至少要騙過你皇爺爺。你要做的便是兩件事——第一，對你皇爺爺孝順。第二，對所有人包容。剩下的惡人，娘和你黃師傅會做的。”
“可是娘，黃師傅他說允熥他不好對付啊。他在藏拙！”朱允炆抬頭。
呂氏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腦袋：“藏拙？就憑那小兔崽子？他有幾分斤兩娘能不知？允炆啊，你黃師傅畢竟是外臣，對宮中之事不甚瞭解。朱允熥這小兔崽子是為娘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麼性子為娘清楚的很。”
“可是今日在朝堂上，允熥他....”
朱允炆猛地想到朝堂上朱允熥身上懾人的氣勢，手中的筆不由一頓。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那定是有人給他出招了。想來是有人想他奪取皇儲之位，暗中指使。懦弱終究是懦弱。他能強硬一次已屬不易，絕非允炆你的對手。你大可放寬心。”呂氏寬慰道。
“是這樣嗎？”朱允炆有些迷茫。他方纔十五歲，從小又在溫室環境中成長，少了許多自己的想法。大都是在扮演著一個聽話的好孩子的角色。誰在身邊就聽誰的。耳根子軟。
“放心，就那小兔崽子不足為懼。他背後的勳貴倒是個問題，不過也無妨，有你老師他們應對，那藍玉軍中勢再大，在朝堂之上也不起任何作用！”呂氏寬慰著朱允炆。
“娘，我明白了。”朱允炆點了點頭，原本的慌亂平複了不少。他一直就處於被保護的環境中，親孃是太子妃把持東宮，老爹又是太子，有事情老爹都會扛著，朱允炆生來就冇有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在今天之前朱允炆都未曾真切地感受過什麼叫做忐忑。惶恐。朝堂上的變故讓他感覺到了惶恐。而直到此刻呂氏的一番寬慰之後朱允炆才平複了心情。他開始更加專注地抄寫起了孝經。他要做好本分。心中暗暗叮囑著自己‘不爭不搶，不驕不躁，不急不餒。’
就在呂氏和朱允炆一副母慈子孝的時候....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一個太監瘋一樣地衝入了房間。一下就直接撲在了朱允炆和呂氏的麵前。
“什麼不好了？”呂氏皺起眉頭，眉宇之間有些慍怒。強忍著怒火，耐著性子問道。
“殿下，娘娘，是允熥殿下。小的看到允熥殿下....允熥殿下他帶著涼國公他們殺來了！”
“什麼？”呂氏豁然起身，朱允炆聽到訊息手上的筆直接給驚掉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太監。
“涼國公他敢殺入皇宮？”朱允炆不敢相信。
“朱允熥那小兔崽子他敢？”和朱允炆不同，讓呂氏震驚的不在於藍玉而在於朱允熥。在她的印象裡在自己的調教下這朱允熥早就已經是一個廢人，性子懦弱的不能再懦弱了。他真有膽子出宮求援？
“殿下。娘娘，這是小的親眼所見啊！”小太監也是急得不行，急得快哭了。倒不是說替朱允炆和呂氏著急，他也是為自己著急，那打朱允熥身邊太監宮女的人裡就有他啊....這要是涼國公真要算賬。就涼國公那脾氣.....
藍玉的威名不光是響徹軍中，整個朝堂甚至民間都是藍玉的傳說！在傳說裡。藍玉那就是個殺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人物，這誰要是得罪了他，算是踢到利刃了！
先前本以為這涼國公礙於皇宮，哪怕是再囂張也不敢殺入皇宮吧？所以自己肆意了一些，可現在，皇孫帶路，這藍玉是真的殺進來了啊！怎麼辦怎麼辦？
太監心裡慌亂的不行。
“娘，怎麼辦啊？允熥...允熥他帶人殺來了！”朱允炆怕了，心頭不由得一顫，無助地看向老孃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