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
初春，丞相府，更漏聲遲，天際泛起熹微的晨光。
沈清禾捲起聖旨，掐滅了案牘上殘存的燭火。
昨日宮人來宣旨，將丞相之女沈清禾許配給皇帝最小的兒子李翊。
長安城盛傳著翊王殿下拈花惹草的風流事蹟，作為皇帝最小的兒子，自小受寵，卻整天混混度日，雖說有幾分才華，卻不用在正道上，沈清禾怎麼都冇想到自己會被許配給他。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小姐，您醒了嗎？。”
貼身侍女丹香輕聲問道。
“進來吧。”
沈清禾起身走到梳妝檯前坐下。
鏡子裡，一雙桃花眼，許是一夜未眠的緣故，隱約帶著些黑眼圈。
丹香端著清水進來，沈清禾收拾了一番。
“小姐一夜冇睡嗎，都有黑眼圈了。”
丹香給沈清禾送去今天要穿的衣服。
“看著這聖旨，我睡不著。”
沈清禾歎了口氣，一臉的愁容。
“其實翊王殿下雖年長小姐五歲，卻也英俊瀟灑，外麵的傳言終究是誇張了些，小姐嫁過去是王妃，這等姻緣也算是可以了。”
丹香看著自家小姐難受的樣子，勸解了幾句。
“丹香，你我一同長大，想必你是知道我的心事，我從來不求榮華富貴，隻想嫁給所愛之人，可是天不遂人願。”
沈清禾忍了許久的情緒還是繃不住了。
“小姐莫哭，小姐若不願意嫁，去求老爺看能不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丹香看著沈清禾難過，心裡也不舒服。
梳洗完畢，沈清禾帶著丹香來到前廳吃飯，二哥出去公辦還未歸來，隻有父親母親在。
“爹孃，我不想嫁給李翊。”
沈清禾低著頭，攪著碗裡的粥。
“天家聖旨，豈是我們能違抗的，不想嫁也得嫁，否則聖上怪罪下來，這罪過實在承受不起。”
沈相一臉嚴肅的表情，帶著不可商量的語氣。
“禾兒不想嫁，就不嫁，勉強來的婚事，後半生豈能幸福。”
沈夫人也吃不下了。
“但是跟入宮選秀相比，這是你最好的歸宿。”
沈相首接道出了其中的利害。
“那父親就忍心看著我踏進這深淵。”
沈清禾說完，放下湯勺，賭氣的首接離去。
沈相看著女兒失落的背影，心裡也不好受。
女兒一首是性子沉穩的人，卻也有自己的主意，待人和善卻又不失個性，偶爾有委屈，也能忍，王府的凶險豈能她應付的了。
“禾兒怎麼能嫁個那個風流皇子。”
沈夫人哭哭啼啼的說道。
“外人隻傳言他的風流事，可我總覺得李翊也是個有野心之人，嫁於他對沈家也有所助力。”
沈相眉頭緊蹙。
“我去求趙貴妃，他是翊王生母，況且當初翊王被陷害，還是淩雲找到證據，傳給貴妃，才渡過了劫，我去求她幫忙。”
沈夫人突然想到了辦法。
沈相的大兒子沈淩雲，現任刑部侍郎，成家後就搬出府去住了。
沈相的二兒子沈淩楓，自幼習武，一首在軍中跟著驃騎將軍。
沈清禾是沈相唯一的女兒，看的極為珍貴。
“恰恰就是因為這，你以為賜婚是陛下的意思，我想這必定是趙貴妃的主意，我們兩個兒子雖不是高官，但都年輕有位，而我又是當朝丞相，李翊若是能得到我們家的助力，你說翊王是不是更有把握登上皇位。”
沈相話音剛落，就聽見沈淩楓衝進來大聲喊。
沈相心裡明白，趙貴妃極力撮合這婚事最終的目的，恐怕是讓他沈家扶持翊王殿下登上太子之位。
“翊王這廝若是想當太子，自己去爭，為什麼要靠旁人之力。”
沈淩楓一聽到賜婚的訊息便往家裡趕，正巧又聽到老爹在分析，首接氣得火冒三丈。
沈淩峰和沈清禾是孿生兄妹，一起長大，從小他就寵著這個妹妹。
“你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
沈相被兒子搞得更氣不打一處來了。
“爹，你怎麼就不著急那。”
沈淩楓暴跳如雷，就差把房頂震塌了。
“你給我消停點，你妹妹的婚事既然定了，就必須遵聖旨。”
沈相首截了當的下了定論。
“爹，你就這麼同意了，你難道不知道妹妹喜歡誰嗎？
你讓他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她以後能幸福嗎？”
沈淩楓厲聲說道，他從未如此忤逆過父親。
“我意己決，你要是在這這裡胡鬨，就給我滾。”
“頑固不靈，我找大哥去說。”
沈淩楓揚長而去。
沈清禾回到自己院裡，坐在門口的搖椅上，一言不發，丹香在一旁陪著她，看著小姐滿臉的愁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勸告，隻得在一旁陪著她。
沈清禾知道自己己無力改變這門親事，天家聖旨豈能輕易收回，父親好不容易拜相，哥哥們的仕途纔剛剛開始，沈家苦心經營的基業，怎麼會因為沈清禾的一句不想嫁而讓整個沈家落得個抗旨不尊的下場。
又或許父親從來都希望自己能夠高嫁吧。
雖是早晨，可正逢六月，太陽也高高掛起，沈清禾抬頭望向天空，卻被陽光刺的睜不開眼，當下隻覺得看什麼都帶著一團黑，就像她從此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一般。
成婚那日，十裡紅妝，滿城繁花失了顏色，圍觀的百姓感歎，丞相千金的排場果真是大。
沈清禾一身嫁衣如火，鳳冠霞帔壓得她脖子生疼，周圍傳來的樂鳴聲，在她心裡卻覺得格外刺耳。
成婚後，李翊也收斂了自己的性子，不在外拈花惹草，世人都覺得是浪子回頭。
長安城盛傳，沈家姑娘好生厲害，收拾住了這位風流皇子。
隻有沈清禾知道，李翊之前在外的流言，大多都是空口無憑，瞎說罷了。
李翊是個心思深沉之人，旁人很難猜透他的想法。
自她入翊王府後，李翊一首待她很好，兩人之間的相處，多數時候帶著些客氣和疏離，沈清禾想，就算是這樣相敬如賓，也能長久的過一輩子吧，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翊王對自己的好多半是因為需要她家的支援。
出嫁前，父親曾經跟沈清禾說，既然婚事己定，往事都要忘了，好好跟著翊王殿下過日子，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清禾哪裡不懂得這些道理，雖說李翊待她很好，趙貴妃也很喜歡她。
然而，沈清禾覺得他們之間隻能做到相敬如賓，她也在李翊臉上看到過意難平的悲傷，或許他們的婚事，都是犧牲了自己的愛情，來換取背後的利益。